林棠醒了已经是在下午,她还想要睡,只有睡着了才能什么都不想,但她实在睡不着了。
她浑身都在疼,眼神空洞的躺在炕上,望着床的里侧,眼泪无声的落下。
王彩秀悄悄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王彩秀叹息一声,轻声唤林棠,“棠儿,正好我要出门去逛街,你陪着我一起?”
林棠擦了擦泪,“嫂子,我就不去了。”
她声音囔囔的,听着像是刚哭过。
“你哥不在家去上工了,我要买衣服自己总不能看身后吧?只能让你帮忙挑选了。”
林棠只好从炕上下来,“好吧。”
王彩秀笑道:“那你快一些,我等着你。”
王彩秀其实根本不需要去买新衣服,只是想要带林棠出去散散心。
林志成挣得不算多,但养两人还是能养得起的。
王彩秀拉着林棠出了门,两人朝着商铺的那条柳道街走去。
柳道街是专门卖这些东西的,一边走,住的院子很少。
两人逛了一会,买了不少小吃和衣服,其中也给林棠挑了两件,但林棠没有一个喜欢的。
王彩秀没了办法,正好此时看见一个挺清冷的成衣铺。
“棠儿,你今天心情不好,正好这家没什么人,我们不如就进去逛逛,多试两件,也不怕打扰了店家怎么样?”
林棠摇头,“嫂子,要不我去你的铺子去帮忙吧?正好闲着没事干,能帮你们干些活也行。”
王彩秀的爹是镇上的老举人,开了一个书院,而王彩秀成婚之后,也用自己的嫁妆开了一家书铺。
平日里哥哥一家的生活很滋润的。
王彩秀赶忙拒绝,“现在不是旺季,卖书的铺子能忙到那种程度?你就照顾好自己,开开心心的就好,快进来吧。”
王彩秀招招手。
林棠只好要跟着进成衣铺,却没想到,她脚还没有迈过门槛,就看见里面的周承倾。
周承倾一身灰色长袍,手里握着昨晚那串在手腕上挂着的檀木佛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浑然天成的一股超脱世俗的翩然感。
温润佛子玉说的就是他。
在看见周承倾那一瞬,林棠浑身血液倒流,身体不受控制晃了晃,王彩秀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清了,脑袋嗡嗡作响。
她只觉得眼前漆黑,下一秒就要跌倒,却被一双大手扶住。
这双大手孔武有力,托住她的手臂,不唐突也不越矩的扶住她,笑着问:“林姑娘,你还好吗?”
林棠却像看见恶魔,猛然后退两步,一不小心却绊在门槛上,眼见就要摔倒,又是周承倾拉住了她。
“林姑娘,你还是小心些吧。”周承倾笑着打趣,“你先进来我再松开你。”
林棠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语气生硬满是厌恶:“不用,你滚开!”
她脑袋一片空白,气得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厌恶和愤怒。
甚至带着独属恐惧魔鬼的害怕的轻微颤抖。
王彩秀已经过来扶住林棠,听见林棠说的这话,脸上一白,急忙跟周承倾道歉。
“周先生,您莫要跟棠儿生气,她今日心情不太好,有些得罪的地方您多见谅。”
王彩秀低着头给周承倾道歉,拽了拽林棠,却见林棠挺着腰杆,半分也不愿意弯腰。
“棠儿!”
“无妨。”周承倾笑道:“原来这位姑娘,名唤林棠吗?”
周承倾声音缠绵,他站在那里,比林棠和王彩秀高出去一头还要多,林棠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像是绕了万水千重,格外倦绵。
林棠禁不住厌恶,他装什么装,明明以前就认识,现在又装不认识!
林棠再度想到昨天晚上,周承倾那张薄唇吐出她的名字。
林棠的鼻子很好使,即便隔着距离,仿佛也能闻到周承倾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忽然一股恶心感冲上嗓子,她一把推开王彩秀,跑到一旁的墙角大吐特吐。
周承倾眼神一瞬间变得狂风暴雨掠过,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依旧是站在那里超脱世俗的佛子信徒,是镇上人人都尊称一声先生的周先生。
“这位姑娘,不知道周先生是怎么得罪过你,你竟然这般对周先生。”
店里面有一位顾客,店家顾忌是客户,不会说些过分的话,但本就是来买东西的买家不一样。
刚这人躲在衣服后面,看到了全过程,脸色难看极了。
就连店家也说,“周先生刚过来帮我请了一尊财神爷,你们不尊重周先生,就是不尊重财神爷!我们小店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周先生几乎帮过镇上的所有人,是令人尊重的医者,画过降雨符,三年前还解决了镇上的干旱。
这人怎么能对周先生不尊重?
林棠吐完了,脸色发白得厉害,眼尾却是红的。
她没有心情跟人吵架。
王彩秀只能跟人道了歉,又找人帮忙收拾了呕吐物,才搀扶着林棠离开。
林棠苦笑,心里只觉得苦,觉得悲凉。
周承倾这样的魔鬼,却在镇上住了整整五年,开了一个医馆治病救人,偶尔会帮人驱驱鬼,人模狗样,偏偏成了镇上让人最尊敬的佛徒。
着实可笑。
这些周承倾的信徒根本不知道,这人就是毒蛇,是魔鬼,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总有一天会杀出来狠狠咬死养了多年的猎物。
然而看清他真面目为数不多的清醒者,却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无法去说服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