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志害怕自己的天师地位受到动摇,也担心他的儿子会被人剥夺命格,更害怕那只他留着给他儿子的命格保鲜的那只大厉鬼找儿子报仇。
命数剥离原宿体后,原宿体活着,它发挥的效用也就更大,所以他才冒这个险留下原身的命。
李存志太自私了,也太害怕了,竟然第一次放弃了自己的尊严,跪下去抓着萧暮的裤腿,求他不要告诉别人,求他帮自己隐瞒。
萧暮看着这个卑躬屈膝的师弟,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小对他的谦让与照顾或许本就是不应该的。
但他没办法,一边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师弟和师弟的儿子,一边是已经灭门的玄家和他自身坚持这许多年的行事准则。
最后,他艰难的答应了师弟的请求,然后毁了自己查到的所有证据,过后就自请离开天师堂游走江湖。
他在凡间杀鬼无数,整日里不见停歇,后来又收了萧金池作为弟子。
在萧金池成了气候后,他就返回天师堂去看望师弟,同时也是想了此余生。
他刻意制造自己大病一场的假象,想趁此机会自尽离开人世。
结果,一直对他心怀愧疚、不安的李存志厚着脸皮来看他,看到了要自尽的他,当即冲过去要将符咒尽数毁损。
可是已经晚了,萧暮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在死前最后一刻,萧暮对他说:“放下吧,师弟……”
然后就离开了人世。
李存志也是人,他并非没有心,从小到大,萧暮一直都对他很好,他看在眼中的。
当时便悲急攻心,吐了一口血。
李自深恰恰在找寻他,听到有动静,开门便看到了这一幕,还以为是李存志杀的萧暮,他手颤抖着问爹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李存志脸色很平静,他站起身用手指擦了擦血,然后从袖中取出空白符咒,徒手用指尖的血画了个符,将萧暮的尸体烧成了飞灰。
然后退后一步,拉着李自深出了房门。
他并没有解释,所以有看到这一幕的小术士自然就认为是他杀的萧暮,后来也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萧金池,但因为没有证据,萧金池就一直没法追究这件事。
甚至李存志也没同李自深说过这件事的原委。
说实话,他担心儿子如果知道他这个做父亲的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他的天赋,干出杀害他母亲,杀害普通人一家的事也觉得他这个父亲人畜不如。
况且师兄的死怎么说也有他的一份责任,他知道有个负责洒扫的小术士看到了他从师叔房间里出来,也明白他一定不敢上报天师堂,但肯定会和萧金池说。
这样……让他没见过几面的师侄记恨着他,再让他一个人内心煎熬,也算作对他的惩罚吧。
谁知道前几天他突然感应到自己在玄家庭院里设的符阵被毁掉了,担心儿子的安全问题,他立刻就传信通知让李自深来天师堂找他。
今日他也是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李自深就正好跟他一块进来了,谁成想,竟然碰到了师侄。
一切事情都像他曾经预想过无数次的那样,萧金池终有一日会找他算账。
但那团冲着儿子而去的黑雾以及萧金池口中的“阿偃”都让他方寸大乱,因为,一百二十年前被他偷了命格给深儿的那个小孩儿就叫做玄偃。
萧金池看着面前交代完一切后脸色灰败的李存志,却并不觉得他可怜。
这位“师叔”起初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最终却害的阿偃一家、师父和李自深阿娘全部身死,终究是他的错,他无可推脱。
萧金池不会原谅他,也无法代替死去的人原谅他,或许师父不恨他,或许李存志的妻子也只是不想他误入歧途,也不恨他,但是无辜的阿偃一家却是不可能不恨的。
他想,所有一切应该让阿偃去结束。
玄偃没一会儿就走了回来,他黑雾化形成的人体更加凝实了。
他手中拽着昏迷不醒的李自深。
“道长哥哥,我夺回了我的命数,这个人我不打算杀了,我看他好像并不知情自己用了别人的命数。”
玄偃其实知道一些东西,方才借助他融进萧金池灵魄中的那缕神魂,他也了解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自深那天下唯我独大的性格怕也是因为李存志的溺爱,实话说就是个一百多岁的熊孩子。
李自深是做了不少坏事,但那跟原身没关系,原身只想让这两个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造成玄家满门覆灭的人是李存志,偷了玄偃命数的也是李存志,李自深顶多只能算是他命数的容器。
况且以李自深那种骄傲的性格,没了玄偃的命数,成了一个普通人,再也无法使用他自己会的那些玄术与法诀,再也没办法使符咒发挥应有的作用,他恐怕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李存志这次是真的瘫软在地上了,他看着被玄偃随手抛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自深,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抱住他,这个一生自私的人在此刻留下了泪水。
一会儿后,他稳定了情绪,看向玄偃,面色平静的仿佛死人,身为天师,他能看出玄偃已经是鬼王了,他道:
“鬼王,多谢你对深儿的不杀之恩,接下来,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活着的信念,一心求死,玄偃飘出天师堂,落在院中,他也就跟着走到了院中。
玄偃并没有心软,他拿出踏月,一剑又一剑的刺过去,那是替原身和玄家满门讨回的公道。
李存志最后千疮百孔的倒在了地上,结束了他这荒诞的一生。
玄偃一道鬼火就毁尸灭迹,做完这一切,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踏月自己回了神识空间。
萧金池走到他身边,李自深已经被他安置在李存志的床上了。
但愿他清醒后能够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不过后续如何,他也没必要也没兴趣去管了。
萧金池揽住玄偃的双肩,抱了一会儿,察觉到他情绪稳定后,说:“阿偃,走吗?你愿意同我一起去游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