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昂和丹拓的打斗中,马车四分五裂,毫无遮挡,两人倒是能边打边去将受惊的马勒住,以免马拉动还在马车底座上的黄清若。
柯乐师总算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大惊,即刻带着人手围上前去。
“别过来。”恢复理智的梁京白冷冰冰地喝止了所有人。
柯乐师看到梁京白正在给黄清若施针,挥手示意了手下暂且助手。
丹拓同样给出一个讯号,让埋伏在周围的人马也先按兵不动。
也是丹拓分神给讯号的这档口,路昂给了丹拓一拳,停止了和丹拓无休止的消耗,想奔回马车前看黄清若。
却又遭到迅速回血的丹拓的阻拦。
“能不能停一停啊先别打了!”柯乐师大喊,“先救人行不行?!行不行?!!”
梁京白这时候则喊丹拓:“回城!”
马车虽已破碎成那样,但谁也顾不得那么多,丹拓就跟拉板车一样驱使着马车调头。
路昂和柯乐师等人迅速跟上。
梁京白刚刚能做的只是先护住黄清若的心脉,吊住她的最后一口气。
回到城中的住宅之后,才有条件帮黄清若将弩箭从体内拔出来。
可弩箭拔出来之后,黄清若的气息越发微弱。
梁京白学医多年,救过无数的人,如今却对黄清若无能为力。因为弩箭刺入太深,已然伤了黄清若的脏器。
而且,黄清若还因为这一箭流了孩子,身体更是虚弱。
吊住的这一口气,在柯乐师请来南蛮的巫医时,发挥了作用,巫医像当年救治路昂一样,给黄清若喂入了蛊虫。
但,在喂蛊虫之前,巫医已经说过,这只蛊虫还没养熟。
这种蛊中之王,要喂养很多年,当初成熟的那一只已经给路昂用了。
巫医原本并不想浪费这一只蛊虫在黄清若身上,救活的几率比当年救活路昂还要低。
奈何巫医不想也没办法,柯乐师、路昂和梁京白,三方人的刀都架在巫医的脖子上,巫医只能牺牲这只没养熟的蛊虫。
黄清若暂时保住了命,如同当年的路昂一般,陷入长眠一般的昏迷。
照顾黄清若又比照顾当年的路昂更困难。
黄清若是离不开巫医的,故而柯乐师理所当然地认为黄清若应当跟着回南蛮,到巫医所居住的巫谷之中养着。
梁京白不同意,既是如今的黄清若禁受不住长途跋涉。也是梁京白个人不愿意黄清若落入南蛮国手中,那样他以后很难再见到黄清若。
路昂问梁京白:“她的命重要,还是你能见到重要?”
梁京白冷漠地回答:“如果我不能再见到她,我宁愿她现在就死在我怀里。”
柯乐师评价,梁京白是他平生见过的最恶毒的人,他算是相信了,梁京白的确是黄清若的仇人。
这种情况无异于两个大人抢孩子,更心疼孩子的那个大人,必然是先妥协的那一个。
故而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黄清若就留在这个两国边境地界的小镇里。
巫医会每隔一月来照看黄清若的情况——巫医无法月月来的原因是,巫医种的草药、养的蛊虫,大多数需要在南蛮国的水土条件。
巫医不能因为一个黄清若,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做了。何况黄清若体内的蛊虫还得靠巫医在巫谷内养的其他虫子来喂养,维持蛊虫的生命,亦是维持黄清若的生命。
对大霖皇帝和南蛮主君,则声称黄清若在送亲途中病死了,是传染病,故而就地火化安葬。
有赤乌法师作证,大霖皇帝没人怀疑黄清若的死。
柯乐师那边也用他的法子,使得南蛮主君对和亲公主的死深信不疑。
两国并未再另寻人选和亲,但休战协议继续维持。
无论柯家还是梁京白,都需要南蛮和大霖一直休战,至少要休战到黄清若醒来的那一天。否则两国一旦开战,身处边境地界的黄清若的安全将受到威胁。
路昂在边境守了黄清若一年。
每个人都对“一年”抱有极大的期待,因为当初路昂便是在喂食蛊虫后昏迷了一年醒来的。
然而,黄清若没醒。
一年零三个月后,路昂终是恢复“鬼面将+军”的身份,回了大霖,称自己在当年的大战中身受重伤,养病和失忆,流落在外五年,方才找回回家的路。
路昂回大霖,既是为了黄清若,也是为了小路随。
这一整年,路昂都不敢见小路随。当初在南蛮边界,和小路随分开之前,他答应小路随,会带着娘亲回来和他团圆的。
可路昂没能做到。
巫医说,随着时间的推移,黄清若醒来的可能性也将越来越小。
即便路昂依旧怀揣希望,他相信奇迹一定会发生,也还是不认识告诉小路随如今黄清若的状况,让小路随跟着他一起等着一个渺茫的希望。
所以还是让小路随继续以为,黄清若死了。
以守着黄清若为借口藏了一年,当了一年的怂蛋,路昂终是选择面对小路随,面对小路随的责怪。
小路随责怪他又如何?总比放着小路随独自一人承受失去娘亲的难过来得强。
他是小路随的爹爹,他要替黄清若继续陪在小路随的身边,帮黄清若感受小路随成长的每一天所发生的变化。
事实上,小路随又如何会责怪路昂?
路昂见过圣上,走出皇宫的时候,单明典带着努努和小路随在宫门口等着路昂。
小路随是第一个朝路昂跑过来的人。
他跑过来,抱住路昂的腿,脸也埋在路昂的身上,一句话没讲。
路昂摸着小路随的脑袋,比划小路随的个子,勾唇道:“你这一年长高了不少。”
小路随抬起脸,亦隔空比划了一下路昂的个子:“石头你这一年好像不仅没长个儿,还变矮了。”
路昂的眉尾高高挑起。
未及他开口,小路随率先牵住他的手:“爹爹,孩儿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