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单明典向圣上和南蛮国使臣自我举荐,由他作为大霖国的代表,去摸那一摸南蛮国的大虫。
乐师便道,既然单明典声称大霖国子民人人英勇,那么最具代表的应当是妇孺,该选个妇孺出来。
太后娘娘要力排众议亲自出马,遭到管乐公主的阻拦。
管乐公主可觉得这群南蛮子过分极了,好好的一场表演,她难得感到有趣了些,这些人非要在表演结束之后咄咄逼人,管乐公主自告奋勇,要去挫挫这群南蛮子的锐气。
南蛮子却又道管乐公主总归是个公主,身份同样金贵,同样不具代表性,要从在场的其他女眷中选一个。
其他的女眷,多数是宫女、丫鬟。
黄清若在那位乐师的视线扫过来,预感便不妙。
果不其然,紧接着那位乐师又从其他方向扫视回来,停定在黄清若身上,还用他手中的乐器朝黄清若指了指:“要不请那位夫人作为大霖国子民的代表?”
“……”黄清若忽然莫名生出一种猜测:他是故意的。
这个“故意”,并非指他认出方才他们遇到过、她为他指过路,终归是比其他人瞧着眼熟,所以他选出了她。
而是指,他揣着其他目的选出的她。
能是其他什么目的?
或许是他已经知晓她的身份是曾经战无不胜、令南蛮国十分棘手的“鬼面将+军”的夫人,专门挑出她来羞辱、进一步羞辱大霖国的颜面……?
管乐公主最先反应,蹙眉制止道:“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我大霖国的地盘?我们大霖国的子民何时轮到你们南蛮国一个小小的乐师来指指点点、指手画脚、东挑西选?”
如此直白地回怼,大家心中自然是痛快的。
也只有管乐公主干得出来这件事,并且只能管乐公主干,其他人的身份完全不合适——这不,太后娘娘立马佯装生气地训斥了管乐公主对南蛮国使臣的无礼。
紧接着转头太后娘娘便让南蛮国使臣原谅管乐公主,因为公主自小是太后和圣上的心头肉,养尊处优,从来没受过欺负,脾气是直了点,诸如此类的看似在自曝管乐公主的缺点实则明贬暗褒,最后还来了一句相信南蛮国也有大国的气度、不会对未过门的媳妇太过苛刻。
场面是就此翻篇了,但摸大虫这事儿还搁这儿。
太后将大霖国的气势赢回来之后,圣上重新展示大霖国气度,亲自开口,最终还是点了黄清若作为代表。
重点便在是圣上开的金口,而非直接在先前的话口顺了南蛮乐师的意,而不另请他人依旧点了黄清若,便是圣上高姿态地给南蛮国一个面子,继续维持此次两国休战协议之下的和平局面。
莫名其妙成为两国博弈中的一颗小棋子,黄清若身上背负的压力登时如山一般重,自是无法抗旨。
管乐公主想再帮黄清若的,被太后娘娘的一个眼神慑住,太后派来管乐公主身边的那位嬷嬷小声地提醒管乐公主,管乐公主再开口的话便是害了黄清若,而黄清若身后可还有将+军府和单府上上下下无数条性命。
黄清若更是清楚状况,伸手在管乐公主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无声地安抚住管乐公主,旋即黄清若起身,高声回应:“臣妇乃一无知妇孺,能得陛下如此信赖,委实殊荣。”
圣上显然是满意她此番不卑不亢的姿态,笑着点了点头。
黄清若离开席坐,跟着前来引路的南蛮国使臣朝笼子行去。
她一直盯着大虫,同时亦在盯着站在笼子旁的勇士。
迎接黄清若的是那位南蛮乐师。
“夫人不必紧张,也不必害怕,放轻松。”
“……”黄清若心道,她并不紧张,也不害怕。
其实想过去,南蛮人也不太可能让她在摸大虫的时候出事,否则岂不影响两国的协议?毕竟她也并非普通的宫女,死了便死了。
这事儿主要考验的是人的心态。
而黄清若此时的心态能如此之稳,她认为有很大一部分是路昂带给她的。路昂就在这里。
笼中的大虫亦在回盯着黄清若,黄清若感觉出了大虫因为她的靠近而逐渐防备起来,大概因为她之于大虫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但又因为周围还有它所熟悉的南蛮国的乐师和三位勇士,故而大虫并未轻举妄动。
直至黄清若停在笼子前,在乐师的示意下朝大虫伸出手时。实话讲这会儿黄清若是松了半口气的,至少是隔着笼子,并未让她进笼子。
偏偏在她的手从笼子的缝隙间伸进去时,大虫有些躁动地叫了一声。
它的叫声毫无疑问是非常具穿透力和威慑力的,大殿中远离笼子的那些朝臣们心中都不免震了震心神。
有几个宫女和太监还失了仪态,捂住自己的耳朵。
管乐公主担忧地从席座中站了起来,朝黄清若紧张地张望,若非嬷嬷拽住了她,管乐公主是要跑过去陪黄清若的。
黄清若也是在霎时间下意识地收回了手的,心脏跳得狂快,暗中庆幸自己长了一张寡冷的脸,情绪极少上脸,遑论在外人面前出现剧烈的神色波动,故而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仪态、丢进颜面。
那位乐师收尽黄清若微小的反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继而用他手中的乐器,吹奏了几声。
大虫显然得到了些许安抚,卸下了它的防备,但看起来依旧不太好亲近的模样。
黄清若也不知现在是否能够重新尝试去碰一碰它,她想快点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务,否则现在干干站在这里,又不体面又非常蠢。
这个时候,其中一位勇士从旁侧上前来一步,代替乐师提醒她,可以摸了。
黄清若一下听出了他的声音。
……的确是路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