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个被梁京白昧去很久的珐琅彩烟盒。
梁京白竟然悄无声息地还回来了……
真的是完全地悄无声息,黄清若根本回想不起来他哪里有机会悄悄放在桌面上的,感觉从昨晚到今晨他离开,他一直在她的眼皮底下。
——应该是今晨?他让她闭眼的那会儿,走向门时经过桌前,他顺手还的?
黄清若盯了烟盒好一会儿,心里突然感觉滋味难明。
早前用尽方法找他还,他无论如何不还,还妄图套出烟盒对她的意义。
现在他这样还回来,无非因为刚刚被揭开的她的伤疤。
本来那晚在山里他否认掉之后,黄清若相信他的话。
此时此刻串起一系列他待她态度的改变,黄清若又动摇了。
他真的,没有在同情她?
之前黄清若还在想,即便他只是同情她,她也享受其中,他的同情的附属品带给她过于美好的沉溺。
可,随着动摇,一瞬间她想问问自己:确定真的能接受他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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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汝菡还是没来文保所上班。
据刘师傅说,蒙汝菡又多请了几天的假。
具体“几天”,不清楚,即:归期不定。
蒙汝菡请假的时候,刘师傅跟蒙汝菡稍微聊了几句,关心蒙汝菡。
蒙汝菡告诉刘师傅,她觉得自己进步得太慢,在修复文物方面的天赋也不够,很对不起刘师傅一年多来对她的教导。
故而蒙汝菡认为自己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认真思考,究竟要不要继续在这一行干下去。
这么一听,事情有些大条。
至少对刘师傅来讲,事情肯定是相当大条的。
虽然刘师傅是允了蒙汝菡的假,跟蒙汝菡说没关系,她应该认真思考,但刘师傅其实并舍不得蒙汝菡这个徒弟。
蒙汝菡的天赋的确和黄清若没得比,然而大部分人就是没有天赋的,靠的是后天一点点的努力,刘师傅自己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刘师傅收徒弟,看重的从来也并非天赋,是态度。
蒙汝菡勤能补拙的态度就让刘师傅非常地满意。
刘师傅觉得蒙汝菡和年轻的他自己很像。
这些话,刘师傅倒没跟蒙汝菡讲过。
黄清若建议刘师傅可以讲一讲。
刘师傅担心的是,这个节骨眼跟蒙汝菡讲这些,会干扰蒙汝菡的个人决定。
刘师傅不希望蒙汝菡为了他这个师傅而继续待在文保所、继续从事这一行,而是真正地从她个人的角度,否则即便这一次蒙汝菡留下来了,后续蒙汝菡又会动摇、心里也会煎熬。
黄清若私底下则认为,或许对职业生涯的思考确实是蒙汝菡的一个困扰,但绝不仅仅如此。
甚至黄清若直觉,这根本不是蒙汝菡请假多日的真正原因。
当晚黄清若跟梁澍互通了消息。
梁澍那边已经通过梁衡查到蒙汝菡昨天离开霖江飞往霖舟的航班记录。
黄清若记得,蒙汝菡告诉过她,家乡在霖舟。
所以蒙汝菡应该就是回家了。
“你打算找过去霖舟?”黄清若问。
“哪能?”梁澍很清醒,“我这和她什么关系也不是,冒冒失失找去她的家乡,指不定遭她反感。”
其实只要确认了蒙汝菡的去处和蒙汝菡的平安,那么无论蒙汝菡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原因突然请假消失,黄清若和梁澍都无需再探究,也都不要去打扰蒙汝菡。
涉及蒙汝菡的个人隐私。
他们强行探究、强行打扰,都是对蒙汝菡的一种冒犯。
保持正常的关心就可以了——梁澍的打算便是每天照常在微信上问候蒙汝菡。
黄清若是个矛盾体。
一方面可以说她很通人情世故,所以她才能在梁家的夹缝之中存活到现在。
另一方面又可以说她很不通人情世故,所以她在大多数人眼中独来独往性格孤僻不合群,没必要的人际关系和社交她也从不去维系。
和梁澍交朋友以来,黄清若从梁澍这里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事。
她一直认为,因为结交了梁澍这个正常世界里的正常人作为她的好朋友,她才始终有一个对正常世界的认知的基准。
否则她也不知道,在那么多年卑微的生活中,在向环境做出妥协的过程中,她会不会早已把握不住尺度,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视不正常为正常的人。
“好。”黄清若原本想着,要不要她也帮梁澍每天在微信上问候一句蒙汝菡。
念头仅仅一闪而过便被黄清若打消——她干不来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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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乐的速度很快,星期四就搬来博物院的员工宿舍里。
当然,管乐没能如愿地搬来黄清若的隔壁。
但管乐也住得离黄清若很近,就在黄清若的楼上。
管乐在博物院也有了个新工作,是博物院的兼职志愿者,讲解员志愿者。
加起来,管乐一共三份工作。
其中电视台的工作尤为繁忙,纵然黄清若曾经将自己的时间管理得非常充实,也觉得管乐的三份工作换到她身上她是忙不过来的。
管乐就是成功忙过来了。
管乐忙得过来,并非仗着她的身份,翘掉霖江大学和博物院的班。
而是,管乐同样成为了时间管理大师。
黄清若非常清楚,当一个人心中有非完成不可的信念时,能将自我的极限一再拓展。
她曾经这么过来的。
她也就非常确信,管乐的“事业心”,并非口头上简单地说说而已。
“有没有觉得,住进这个宿舍之后,我身上的‘大小姐’标签淡得几乎不存在了?”管乐非让黄清若腾出十五分钟的时间,到她的宿舍里参观、祝贺她的乔迁之喜。
之前管乐搬在半山别墅里居住的那段时间,黄清若见识过管乐搬家跟搬了座山一样。
现在看到管乐的宿舍简简单单,个人物品非常地少,确实出乎黄清若的意料。
黄清若被管乐普及了现如今非常流行的一个词,叫“极简主义”。
管乐说,她是看到黄清若的宿舍,才真正接受了极简主义。
虽然黄清若对“极简主义”毫无概念,但也能猜到,“极简主义”和“简陋穷酸”根本是两码子事。
管乐属于前者,她显然属于后者,毫不搭嘎。
——再极简,管乐的生活质量也并未降低太多,比如,管乐搬来宿舍的床垫,就是以“万”为价格单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