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时值深秋,秋风乍起,凉意袭人。
唐樾整整三天都没回家,待在教堂里,在神前一遍遍祷告、忏悔。
他在忏悔什么?
他是一如往常,在忏悔自己曾为地下黑手党代言人时犯下的罪过。
还是在忏悔,他动了不该动的心,爱上不该爱的人?
到了第四天,唐樾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知不觉就来到柳家老宅。
他知道柳随风少年时就定居M国,国内根本没有房产,除了这个家,无处可去。
他实在担心,强忍三天,还是来到了这里。
唐樾知道,凭他的身份,也只能像个泥胎木偶一样傻傻守着。
他突然就感同身受,当初沈惊觉不畏狂风暴雨,也要死守在阅棠苑门外,只为看俏俏一眼时,那是种怎样凄冷悲凉的心情。
仿佛肝胆碎裂,胆汁在肺腑间翻腾,顺着喉咙上涌,徒留吐都吐不出来的苦涩。
这时,一排豪车徐徐驶来,首尾相连,气场十足地在柳家大宅门外停稳。
司机和秘书护着一个西装革履,身量高大修长的中年男人下车。
唐樾眉宇微拧,认出了他就是现任柳氏生物的掌权人,柳敏之的亲大哥,柳则之。
“爸!您一路辛苦了!”柳逐云匆匆跑出来相迎,恭谨鞠躬。
“嗯。”柳则之略略点头,面色冷沉,“随风呢。”
“按您的吩咐,已经关起来了。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呢。”
柳逐云借机踩了弟弟两脚,泄一泄憋了好几天的窝囊气,“爸,随风这次干的事儿确实太过,他无视咱们柳家的规矩不说,还跟唐家那么亲近。
这要是传出去,那咱们这么多年的坚守简直就成了笑话。人家只会说咱们是假正经,假清高。表面上和唐家划清界限看似家风严谨,实则背地里却是在谄媚讨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柳则之猛地刹住脚步,唇角冷冷一勾,“以后,谁讨好谁,还未可知呢。”
“您说的是。听说唐万霆这次病得挺重,险些没能抢救过来,所以姑妈才急头白脸地找咱们柳家的人出手。
哼,我看就这么下去,唐万霆也活不了多久了。等他没了,KS无疑会走下坡路,到时候看他们还怎么嚣张得起来!”柳逐云气得咬牙。
柳则之狐疑地瞥着他,“之前没见你对唐家怨恨这么重,怎么,你去抓随风回来的时候,唐家给你亏吃了?”
柳逐云心头一跳,满头冷汗,“哪儿有!他们哪儿敢动咱们柳氏的人!”
就在父子俩要进门时,柳逐云突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不禁回头张望了一眼。
柳则之:“怎么了?”
柳逐云打个寒战,“爸,有个神父也不牧师打扮的人……好像一直往咱们家这边看啊。这大晚上的,有点儿瘆得慌啊。”
只因夜深,他没能看清唐樾的脸。
柳则之皱眉回望,街道对面空无一人。
柳逐云一脸诧异,“诶?人呢?刚才还在呢?”
“逐云,看出来你最近很累,多注意休息。”柳则之抬步进门。
柳逐云:“……”
……
柳随风被从“笼子”里放出来,带到大院。
此刻,柳宅上下的人都聚集在前院,黑压压站了一片。
柳随风高挑健美的身形,直挺挺地站在大院中央,看着眼前坐在黄花梨椅子上慢悠悠喝茶的父亲,还有恭敬站在一旁的大哥,以及被他们叫来围观今晚热闹的“观众”。
强烈的不适感,在他胃里翻江倒海。
一墙之隔的门外是新世纪,四方天的大宅门里却还是封建旧社会。
小时候,他总替姑妈不值,觉得高贵的柳氏千金哪怕闹得众叛亲离也要逃离这个给了她一切富贵荣华的家,太不上算了。
可现在,他的心却在蠢蠢欲动,想要步姑妈的后尘。
“跪下。”柳则之冷冷开口。
柳随风腰杆挺得流直,似笑非笑着问:“爸,大清都亡多少年了。现在见到总统都不用跪了,咱们柳家这些封建糟粕,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柳则之脸色一僵。
柳逐云怒道:“柳随风!犯错的人是你,打柳家脸面的人是你!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
“您们让我认错,我都认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再也不了。”
再也不了。
柳随风说出这四个字时,心痛得血淋淋的,像是心尖上最柔软的那块人残忍地被割去了一样。
“我以后再也不去唐家了,唐家的事,我再也不插手了。我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您何必非要这样羞辱我,咄咄逼人呢?”
一番辩驳,令全场鸦雀无声!
要知道,在等级森严的柳家,除了柳老爷子,没有人敢忤逆柳先生!
“随风,你和唐家往来,是破了咱们柳家的底线,犯了最大的错误!”
柳逐云立刻跳出来唱红脸,“如果爸不重罚你,以后你能长记性吗?!你能吗?!
以后咱们柳家的规矩就成了笑话,谁还会遵守,还会敬服?!”
“呵,原来是杀鸡儆猴啊。”
柳随风嗤笑一声嘀咕,彻底激怒了柳则之!
而这时,管家已经把家法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至他面前:
“柳先生,请家法。”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柳随风更是心尖抽紧!
管家手里拿的,是一根鞭子,和一根粗长的木棍。
“柳家的规矩,要么,皮开肉绽,要么,打断腿。你选吧。”柳逐云冷眼瞅着他。
完全看不出,他们是一个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亲兄弟。
柳家向来如此,权力、能力、金钱至上。亲情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柳随风瞳孔愕然震颤,复又失声笑了出来!
“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今天就要看看,您这家法是怎么个事儿。”
柳随风边笑边摇头,纤长漂亮的狐狸眸一片猩红,“不过咱们柳家可是医学世家,怎么家法都是鞭子棍子这么粗鄙的东西?
我从M国回来时带了一套手术刀,要不您干脆用那个吧,更利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