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恩柔一路被拖出门外,引来许多医护人员侧目,真是颜面扫地。
但现在的她,什么都没了,也不怕再丢一层丑陋不堪的脸皮了。
“啊!”
韩羡和保镖颇为默契地双双用力甩手,金恩柔直接狼狈地跌趴在地上。
“哥们儿,有没有纸巾?”韩羡问保镖。
“抱歉韩秘书,我身上没有。”
“罢了,一会儿管护士小姐姐多要几张酒精棉,咱俩好好把手擦擦,毕竟刚刚碰了脏东西!”
说完,韩羡还狠狠地朝金恩柔呸了一口,才和保镖转身进门。
此刻,特别应景的,漆黑的夜空连打了两个震耳大雷。
几秒钟后,倾盆大雨,破天之势落下,地面冒起了白烟。
金恩柔遭受了一波又一波致命打击,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连从这大雨中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今晚为生日会精心做的发型乱得惨不忍睹,脸上的妆也似打翻了调色盘糊得一片狼藉。
“沈惊觉……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这么绝情啊!”
金恩柔痛哭流涕地用双手拍打水洼,脏兮兮的污水溅了满脸,镶钻美甲也齐根断了,痛得她嗷地一声惨叫出来。
这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行驶到医院门口停住,还溅了金恩柔一身泥水,连嘴里都是!
“呸呸呸!到底会不会开车啊?!瞎了没看到人吗?!”
金恩柔将愤怒冲这辆豪车宣泄,像个疯婆子在暴雨中大吼大叫。
骂声中,车门打开,司机从门边抽出一把黑伞率先下车,然后毕恭毕敬地打开后排车门。
唐栩先行下来,从司机手中接过黑伞,自己脊背淋了雨,却把一大半的伞撑在车门上方。
下一秒,唐樾俊容无温地迈下车来,两兄弟同撑一把伞,哪怕整个世界风雨如晦,也不妨碍这双气宇轩昂的人影看起来像一幅惊为天人的名画。
看到唐氏兄弟双双出现的刹那,金恩柔狠狠哆嗦了一下,那些脏话塞在喉咙里,憋得她湿漉漉的脸又青又紫。
“金小姐,你父亲好像不住这家医院吧?哭错地方了吧?”唐栩冷睨着淋成落汤鸡的女人,止不住地唇角上扬。
“走吧二弟,俏俏还在等着咱们。”唐樾只一心惦记妹妹,轻拍了下唐栩的肩。
兄弟二人连看都不再看金恩柔一眼,并肩走进大门。
“唐俏儿……凭什么……凭什么你有这么多人宠着你,爱着你……可我却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连沈惊觉也为了你把我抛弃了……凭什么……为什么?!”
电闪雷鸣,映照着金恩柔惨白如厉鬼的脸,眼神狰狞,五官扭曲!
“唐俏儿!终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手上……一定要你死在我手上!”
*
唐俏儿把沈初露哄睡下了,坐在床边疼惜地抚摸着女孩柔腻白皙的脸颊,幽幽叹了口气。
今晚,真是把这小姑娘吓坏了,也累坏了。
她为沈初露掖好被子,起身忧心忡忡地走到门口。
刚一开门,迎面就对上了沈惊觉漂亮又沉郁的桃花眸。
他就这么直挺挺站在她面前,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却让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落魄颓唐。
唐俏儿秀眉微拢,视线缓缓下移。
男人领口,造艺精巧别致的龙纹领针,闪烁华光,蛰疼了她的眼睛。
这枚领针,是她嫁入沈家第一年,情人节时为他准备的礼物。
从设计草图到选材她都亲力亲为,那上面还镶着两小颗品质上乘的红宝石。
就像沈惊觉,曾经为金恩柔准备赤焰之心一样煞费苦心。
唐俏儿眼神幽幽一沉,唇角勾起轻诮。
从前这男人束之高阁的东西,此刻竟然贱嗖嗖地戴在了身上,无论怎么看,都让她觉得无比可笑,无比讽刺。
“我已经让金恩柔离开了,她不会再来纠缠了。”沈惊觉深凝她绝情的眉眼,喉结艰涩地上下一动。
“是吗,那真是恭喜沈总了,今晚对你而言也不算什么好事都没发生,最起码甩掉了一个麻烦。”
唐俏儿笑眼锋利,像一朵满身带刺,盛气凌人的红玫瑰,“我知道沈总在处理异性关系这件事上向来很有心得,不知这次金小姐有没有得到两千万外加一套别墅呢?”
轰隆——
窗外那一道紫光雷电仿佛击在了沈惊觉身上似的,他双肩颤栗,心口又麻又痛。
当初他将离婚协议甩在唐俏儿眼前的画面再次残忍浮现,那时的他,执拗得无可救药,只一心想逃离契约婚姻,却从未想过这会伤她多深,几乎摧毁了她全部的骄傲和自尊。
那张泪痕斑驳的离婚协议书,到现在还存放在他的床头柜里。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那天他像个混蛋一样丢下她去找金恩柔时,她独自坐在房间里,是怎样痛彻心扉地在协议书上签下了名字。
沈惊觉像被刀子割裂了喉管般呼吸猛窒,心脏痛得像要分崩离析。
当初,也许全天下都错了,可唯独唐俏儿爱他,没有错。
他就算曾经对她没有爱,也不该将她金子般宝贵的真心摔得七零八落。
一点,一点都拼不起来了……
“我都听徐叔说了,是你利用针灸,为爷爷争取到了抢救的时间。谢谢你。”沈惊觉嗓音哑得厉害。
“不用谢,那毕竟也是我的爷爷。借过。”
唐俏儿懒得跟他废话,冷冷垂下眼帘想从他面前离开,却被他高岸的身形拦住了去路。
“呵,狗都知道不挡路,沈总是连狗都不如了?”她贝齿紧咬,眉目间已有愠色。
“唐俏儿,我想补偿你。”
沈惊觉目光灼灼地看定她,“告诉我……要怎样,我才能补偿你?”
“你有大病?正好人在医院,你现在就去看看脑子吧。”唐俏儿蹙眉失笑,觉得这话听了都是对自己耳朵的亵渎。
“过去,是我的错,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停。”
唐俏儿不耐烦地双手打了个手势,“沈惊觉,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跟我道歉了,我真的再也不想听见这三个字了。
还有,其实我早就想通了,你深爱着金恩柔,非她不娶,山盟海誓,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在忠贞不渝地守护着你的此生挚爱而已啊。
沈惊觉,从始至终你都没有错。是我爱错了人,是我的错。
但,这辈子也就那一次了,我唐俏儿发誓,绝不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两回。”
沈惊觉慢慢红了眼眶,指尖颤抖着蜷紧。
她一字一句,像一把又一把尖锐的飞刀,将他整个人狠狠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们,确实都爱错了人。不同的是,唐俏儿大彻大悟,退步抽身从此海阔天空。
而他,却越陷越深,仿佛只能在自己造的孽里,在滔天孽海里无限轮回。
“俏俏!”
听见呼唤声,唐俏儿忙转眸,看到走廊另一边,唐樾和唐栩朝她走来。
“大哥二哥~!”
她开心得一扫眼底阴霾,撞开僵硬了的沈惊觉,迫不及待地投入哥哥们的怀抱。
“我肚子好饿,大哥回去给我做夜宵好不好?”唐俏儿挽住唐樾的手臂撅着小嘴撒娇。
“大哥大哥我也好饿,求投喂!”唐栩学着她的样子挽住了唐樾的另一只手臂,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好好,回去就喂饱你们,两只小馋鬼。”唐樾看着两个大孩子,笑得宠溺至极。
沈惊觉眼睁睁望着他们消失在走廊里,只觉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心里的苦楚,泛滥成灾。
离开了他,她还有人爱着。
可他离开了她,为什么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像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