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修涵吓得魂出七窍。这个老东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他可以恣意妄为。堂堂正正的一级机构,就是他说让批就批的?如此一想,胡修涵就开始有点后悔起来,其实他明白:不是龙腾云在与他对抗,而是他选择了与法律对抗。如果此刻他胡修涵真的是黑社会老大,他真想拿起大砍刀,把秦无道的项上人头直接解体。但令他精神分裂的“残存理智”告诉他,只能这样说:“秦老爷子,先不要着急,这个事情牵涉到的部门实在是太多了,需要系统的协调。我还是先给县民政局的齐思深主任了解一下情况。”
“那你他妈的快点吧,一群没用的东西。”秦无道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而齐思深告诉胡修涵,县民政局社团管理科,只能按照《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来办事情的,否则他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这事儿确实不能怪他们,也不能怪“政敌”耿建设不听副县长的话。如果真要县民政局撇开“条例”办事,只能县府下文件责令。而这一点,指定是不可能出现的。县府不会为了一个民间社团,去下发这样的一个文件。
胡修涵表示理解,说道:“那小齐,你说说看,还有什么办法没?”
“办法是有的,就是利用龙腾云担任两个社团法人这一点做文章。但是上次我们是利用错误的,不应该利用这点成为改选班子的理由,因为我们县文联,确实是无权去责令他们进行班子改选的,只能指导和监督他们的改选工作。而改选则需要他们自己按照章程发起。但是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我们只能改变一下思路,也许事情就有局面的改观。”
“我听着的。”胡修涵第一次体现出来这么有克制的时候,耐心听自己的“马仔”建言献策,“小齐,你说。”
“第一,以龙腾云‘担任两家社团组织法人代表涉嫌违法’为由,要求县民政局下发文件责令龙腾云辞去云水镇文联的法人代表资格和主席职务。但是按照有关规定,龙腾云只要辞去其中一个就行,非必须要辞去云水镇文联这个。但这样是可以造成一个客观事实存在的局面,龙腾云是违法了。可以让他在法律上失去了道德基础。他现在不是一直在以法律对抗我们吗?那么我们就来个釜底抽薪,让他丧失了法律道德上的优越感。”
“不错,你继续说。”
“这一点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让耿建设局长签发这份文件。因为他知道,龙腾云肯定是想辞去另外一个的。而耿局长更没有权力责令他只能选择那一个。但是,我们不是在那边做工作了么?祠堂文化协会一直在挽留他,主管单位也不肯批准他的申请。但云水镇文联在我们这边,我们要逼他打报告辞掉这边。所以我们就要找到逼他辞职的另一个理由。也就是说,必须让他感到害怕,就是只有主动辞去云水镇文联法人代表资格和主席一职,他才能自保。这样耿局长这边就可以名正言顺下发文件了。毫无疑问,利用管理不善和生活作风问题是不可能让龙腾云就范的,因为管理不善没有任何证据,他两年多的时间,就两次蝉联省里的表扬,说他管理不善,鬼都不信。生活作风问题,是需要‘做奸在床’的,或者是需要淫乱视频的,也就是男女双方都在场,而且我们不能去买通某个女人举报他,这在法律上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因此只有一条,那就是查他的财务账目。可以说,这年头,没有一个机构没有财务问题。只要查出现在的云水镇文联,有四千块钱的的问题,就可以送他进监狱去呆上一段时间了。”
“那么第二点呢?”胡修涵似乎开了窍门,找到置龙腾云于死地的方法了。
“第二就是,需要选择一下。一方面,现在改选不是完成了吗?那就继续推进下去,让甄道德他们以执行‘云水县文联’的指示或者任务为由,以‘云水镇文联’的名义先把活动搞起来,造成事实上的客观存在而合法化。因为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多的,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云水县文联和云水镇文联之间存在的有关问题。另一方面,我们不是在做第一步么,把龙腾云逼得辞职后,拿到他的公章,再按照流程来走一遍程序就是,然后就可以将上次的选举结果改下时间,融入走流程的时间体系,就可以在县民政局社团管理科实现变革,从而甄道德作为法人代表和主席的云水镇文联,就可以合法化运作起来了。”
“那么好,小齐,今晚我就组个局,把秦老爷子,还有甄道德,任笔远和谢惑之等叫过来一起听听你的这个想法。”胡修涵感觉到,自己需要齐思深替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自己作为县文联主席,始终出现在第一线,失去了回旋的余地,对自己是极为不利的。
晚上这伙人又凑在了一起,秦无道就把胡修涵拉到了一个角落,说道:“小胡,这些日子被龙腾云这王八蛋气的不行,情绪不好,说了一些粗话,对不起你了,你多多原谅我这个糟老头子。”
胡修涵赶忙说道:“秦老,你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我们都听你的就是。”
“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的。”秦无道说道,“这不是客气话,哪天我见到龙腾云了,虽然我还会骂他狗杂种,是他妈的狗娘养的,但是该向他道歉还是要道歉的。毕竟,我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肝火旺盛狂躁暴怒,是非常不好的。”
“秦老大人有大量。我们都是晚辈,你放心好了,我们是了解你的,不会记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胡修涵说的也是大实话,没有虚情假意的成分。毕竟,云水镇文联这事儿真不需要大家翻脸不认人,甚至彼此侮辱对方的祖宗和老母亲,因为大家的家族历史往上走五百年,可能都是一家人来的。搞得如此粗鄙不堪,非常没意思。
消除了胡修涵心里的疙瘩,两个在餐桌上的气氛就融洽起来。秦无道对甄道德说:“小甄主席,将来你要是再看到我跟胡主席彼此对骂起来,你不要担心,我们这只是一种真情的互相流露,因为我们没有把对方当外人看。你也有点意识,我给你打预防针,以后我要是骂你的时候,你也可以骂我,不用担心的。你看龙腾云,这小子,我骂他,他也骂我,但是那天大家气顺了的时候,我会主动跟他道歉的。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心里的膈应。”
互相辱骂对方的老母和祖宗,你还能当作没事儿一样?甄道德有点不信自己的耳朵,但他还是举起酒杯说:“秦老不愧云水的领袖人物,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值得晚辈我学习,尤其是在云水镇文联将来的管理上,真心恳请秦老不吝赐教,对我这个新手而言,该打打,该骂骂,道德我绝无怨言。特别是这些日子以来,秦老为了云水镇文联的未来着想,真是殚精竭虑身体力行,令晚辈我钦敬万分。所以千言万语一句话,啥也不说了,我先干为敬,秦老您请随意。”说罢,甄道德一口闷了。但他心里恨恨说道:“秦无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老总一定让公安局把你捉奸在床。”
秦无道啜了一口,然后对齐思深说道:“小齐,你现在县民政局担任社团办公室主任也有一段时间了,好好干,下一步干个副局长,还是没有问题的。胡主席这边的一些事情,你要多多替他分担起来,他实在是太忙了,也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云水镇文联上。”
齐思深赶紧举杯,拿起酒瓶,连喝了三杯,才说道:“秦老前辈,晚辈我的事情,就请您多多提携了。”
秦无道哈哈一笑说:“小同志,有前途。”然后他继续对任笔远和谢惑之说道,“两位老弟,这些日子以来,我也骂过你们,都是被龙腾云这浑小子气糊涂了,所以呢,今天也向你们二位道个歉,以后我尽量改改自己的这狗脾气,你们多多担待。”
任笔远也举起酒杯说:“秦老,这些年,我和惑之老兄,早就习惯了,那天你不骂骂我们两个,我们都还觉得不习惯了。”于是谢惑之赶紧一起喝了一杯。
于是,大家又和和气气起来,商量着怎么与龙腾云决一死战。听完齐思深的方案,秦无道并不发表意见,而是看着甄道德,让他说自己的看法。因为他知道,这事儿,迟早需要甄道德“赤膊上阵”的,不能总是让他这个老头子拿主意。
甄道德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完全同意齐主任的意见,但是我可以补充一点。我们云水自有我们云水的县情,一贯以来,谁都知道,没有那一个云水人会完全按照法律的道路去办事情的,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也好,明规则也罢,就是这个理儿。另外,我是了解龙腾云这个人的,是个法律文明的信仰派,也就是他会认法律,认死理,不知道怎么变通,一贯以法律跟人死磕,所以也是一个难缠的家伙,这点大家已经深深体会到了。那么我们对付一个人的时候,我们要分析他的优劣点,对症下药,就能事半功倍。综合起来,我要说的是什么呢?我们依据‘云水的自有县情’去做我们的工作。我认为,县文联既然已经批准了改选有效,就可以再下一个文件,允许我们到公安局去刻一套新公章就是了。县公安局我也认识关键人物,加上秦老爷子在公检法的力量,我们一切工作就可以合法的开展起来。这样造成了既定事实,我们就完全与官方捆绑起来,老百姓不会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