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去想那大鬼，柏戈掸了掸身上脏乱的衣角，收起法器，看向周围的小鬼们。
阴气还是很浓郁，可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大影响了。
倒是那些鬼婴，蜷缩在角落里，躲藏在各个地方，打眼看去乌压压的一片。
大鬼被打的魂飞魄散，周下那些小有道行的小鬼们也不敢胡作非为，只能躲在暗处小心的观察着柏戈两人。
柏戈也没打算去找他们的麻烦，整理着衣衫，嗓音提了提：“控制你们的凶鬼我已经除掉了，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一些不服气的小鬼，但我不对付你们。还是那句话，你们只有两个选择，魂飞湮灭，超渡轮回。如果不愿意被超渡，想逃的我也不拦着，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一炷香后你们逃离不开被我们抓到，下场跟刚才那只无脸鬼一样，选一下吧。”
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她的确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这些死去的娃娃生前可怜，死后可怜。
如果不是真的坏到了极点，助纣为虐，她没打算过多为难。
现在只要等他们做出回答，说愿意被超渡去投胎转世，她就可以让早就守在外面的缘来进行超渡。
缘来之所以没跟进来，是因为柏戈请他回华安寺摇帮手。
这些鬼婴们数量太大，让她跟王大爷两个人超渡，估计没个几天根本下不来。
所以，当缘来说要配合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借他佛家之手，来为这些可怜的孩子举行大型的佛教超渡仪式。
这样也让她跟王大爷省去了最复杂的一步。
如果鬼娃娃们不愿意，最差的结果也只能杀鸡儆猴，然后强行引渡到地府。
只要进了地府，他们便不能在人间继续游荡作恶。
少一份冤孽，也会让他们下辈子好过一些。
鬼婴们听到柏戈说的话，纷纷探出头，彼此之间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大厦里面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叽里呱啦窝窝囊囊的说话声。
人死后变成鬼，也有特殊的语言，叫做鬼话，鬼语。
在普通人的耳朵里，他们说的鬼话叽里呱啦，根本听不懂。
可在走这行人的耳朵里，他们说的话就是普通话。
柏戈听了个七七八八。
大概的意思是：
‘打不过她，屈服吧。’
‘不行！我死的太冤枉了！我要找害死我的人报仇！不能就这么被超渡了！’
‘我想找到我的爸爸妈妈。’
‘还是超渡吧，大鬼都魂飞魄散了，我们别执着要出去了。'
‘对啊，困在这里十几年了，要是能出去早就出去了。’
‘我不想现在超渡，我恨那对男女！要不是他们吵架赌气将我打掉，我现在已经是成人了！’
‘我也是，我爸妈嫌弃我有病，把我丢在了医院废弃楼的花园里，我是大冬天活活被冻死的。’
‘要不我们逃吧，反正大鬼魂飞魄散，那些跟在他身边的小鬼也都不在了！只要我们合力逃出去，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没错！我们逃吧！’
连二连三的鬼婴们发出了抗议。
一小部分愿意超渡的声音也渐渐被抗议声压下去了。
玄鹿脸色不太好，抬手示意他们别吵：“别吵！我来统计一下你们有多少愿意超渡，多少不愿意超渡的。”
她身上带着仙气儿，这些鬼娃娃们看上去更加躁动了。
柏戈意识到鬼娃们是在抗拒玄鹿身上的仙气儿，默默将她拽了回来：“你先把身上仙气敛敛，我来问。”
玄鹿哦了一声，收了仙气儿默默退到一边。
柏戈大约清点了一下数目，鬼婴上下不计几百只，其中愿意被超渡的鬼婴只有百分之十，不愿意被超渡的占了百分之九十。
很大一部分的鬼婴是因为怨恨父母剥夺了他们难能可贵，降生成人的权利。
剩下的则是不被期待降世，或者父母无法给予他们好的生活，而选择流掉的孩子。
稍大一点的是被家人遗弃，被坏人拐卖，或是在路上失踪。
总而言之，每个想逃离的娃娃，理由各不相一。
嘈杂的讨论声后过后，有那么几个胆大的，探头高声冲柏戈叫冤：“大师，我们很想超渡，但更想去问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们。”
“我也想问他们，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他们才不要我！”
“我是被抛弃的，但我也想找到爸爸妈妈，最后告诉他们一句，我真的特别恨他们。”
“大师，我是失踪的，我父母家人这么多年肯定没有放弃找我，你可不可以帮帮我，让我回去看他们最后一眼。我什么坏事也不做，我只是想告诉他们好好生活，不要再找我了。”
“我，我想告诉警察蜀黍当年害我的凶手是谁！”
一时间，无数的声音传入了柏戈和玄鹿的耳朵里。
有的是想得到答案，有的是想劝解放下，也有的是想告诉年轻不懂事的父母，自己心中对他们的怨恨。
还有的是想找到当年拐卖自己的畜生，为父母和自己讨回公道。
柏戈和玄鹿就站在原地，听他们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说话声消失，紧接着，这些鬼娃娃们跟疯了一样，朝着大厦周围只要能出去的地方闷头撞去！
外面早就贴满了符咒，他们根本不可能撞破。
即便如此，这些娃娃们还是一下接一下，头也不回的往前撞。
一开始只有那么十几个，随后是几十个，再然后是上百个！
很快，原地只留下了几个孤苦无依的娃娃，缩卷成一团，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柏戈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可就是看一眼都会觉得难受。
这些孩子，这么多年的执念大概就是为什么幼小的自己会遭受不公的待遇变成今天这样。
为什么别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家庭，我没有。
为什么什么都没经历过，就残忍的剥夺了他们活着的权利。
柏戈缓步走到那几个没有行动，缩卷着身子的鬼娃面前，迟疑了一下，才纠结着蹲到了他们面前。
几个娃娃看到她都害怕的往后退。
其中最大的那个女娃娃，看上去已经十来岁了。
模样小巧，卷卷的长发，虽然面色惨白，瞳孔吊仁，可仔细看能看出来她一定长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