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心荷不染尘埃的笑容,青蕊也不知不觉笑了。她的声音柔软了下来。
“你是只兔子,对吗?让我看看你的半真身。”
心荷慢慢收起了微笑,思索着这番话,最后,点了点头。
她屈腿坐地,双手张开,相互合拢,捏了个诀,闭上眼睛,静止了片刻。
安静中,心荷的头慢慢的变化,最后,完全变成了一颗兔子头。
白毛,长耳,没有感情却清澈的眼睛,眼睑的红多了丝奸邪诡异,小鼻孔,兔唇,突出的牙……
青蕊看着它,心慢慢的揪起,最后,轻声啜泣起来………
最后,这啜泣声竟然越来越大。
太像了,又不像,不是她,再像她也回不来了。太遗憾了……
这世上许许多多的兔子,都长得一样,可是只有那一只,它属于她,她原可以护住她……
也许是衣食无忧,也许是看不到希望的生活,让她现在竟如此感性,流没出息的泪水。
见此变故,心荷忙变了回来,如惊弓之鸟般伏地请罪:
“奴婢吓到主子了,求主子宽恕!”
卿音也失去了周身的沉稳,替心荷说着好话。
墒尹走入亭中时,便见到这一幕:青蕊捂脸哭的涕泪横流,两个奴婢跪地求饶。
“她们不合你心意?换掉便是。”他搂住青蕊颤抖的肩膀,望向地上努力求饶的两人,一抹寒光出现在他眼中。
墒尹正要一挥衣袖,招人来处置,胳膊突然被青蕊抱住。
“不……我很开心,这是开心的哭,我喜欢她们。”她的头在墒尹胸前悄悄蹭着,直到将鼻涕蹭走,才抬起楚楚可怜的脸,哭的通红的眼睛带了丝恳求的看向墒尹。
“好吧……”
见他答应,她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这抹笑容出现在刚哭过的脸上格外动人。
“主子,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杀兔子。”
“嗯。”他点点头。
“还有狼,和鹿。”青蕊趁机得寸进尺。
狼和鹿又是什么交情?墒尹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怀中女子。
青蕊的泪迹还未干,微微抿嘴,两侧鼓起一块洁白莹润的皮肤,秀眉微微颦着,杏眼里闪烁着水光,正期待的看着他。
“好——”
青蕊的笑容如花朵一般的绽放开来,搂住墒尹亲密的贴在他身上。
两侍女默默起身,退到一旁。对视的那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开心。
看来这份职业比想象中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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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钇一醒来就出了祭司府,来到皇宫。
紫辰殿刚结束一次早朝,众官员紧皱着眉头出了殿门。
圣上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不仅十天半个月不临朝听政,沉迷于祭司的荒唐养生之法。现在更是……哎!
终于上了一次朝,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丽贵妃卿卿我我,丽贵妃玉体横陈,形容轻佻,与皇帝同坐龙椅上。官员汇报的,皇帝都要问过一遍贵妃再做决定,真是荒谬!
可是那妖司明显不是凡人,全国上下被他把控的服服帖帖,出不了一丝乱子去。并且,他的兵力迅速扩张,那些将军们个个骁勇善战,现在甚至打到了西方各国。
这是在以前的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情况,大唐不仅一统异族,还即将统治全球。
他们这群老匹夫能在有生之年窥得新的盛世,已是福气,还坚持什么成见呢?
李颐已经联合了部分党羽,在城外屯兵,暗中准备逼宫夺位。那些老油条们一边观望着,一边在心中琢磨着:
这么大一个皇位,真的是李颐仅靠微不足道的血脉和门阀能坐下的吗?
李钇来到紫辰殿时,众官员已经散去。皇帝躺在丽贵妃肩膀上酣睡,而丽贵妃一只手搂着皇帝,一只手伸向折子堆,取出一折子,“啪”的一声将折子拍在桌上,细看了会,再捏起笔,在折子上画着圈圈叉叉。
如此循环往复,虽是面无表情,但是周身的气息透露着一个事实:她好烦躁!
见着皇帝,李钇眼睛一亮。
“父皇!”李钇朝皇帝轻跑了过去,蹲在父皇身边,轻轻推了推他。
“就算是父子,也该对陛下有君臣之礼——”丽贵妃淡淡的瞥了一眼李钇,冷冷出声。
“陛下在睡觉,你要吵醒他吗?”
“父皇这么多天没见我,一定想我了,我也想父皇了!”李钇对丽贵妃甜甜一笑。
丽贵妃一脸无语,转头看向折子,沉默了。
这时,肩膀处的皇帝头颅微动,睡眼惺忪的醒来。
“哦……李钇,我的儿……”他看向李钇,懒懒道。
“父皇!”李钇觉得现在的父皇慈祥了些许,亲近之意油然而生。
他将头枕在父皇的膝上,正要撒娇,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父皇身上的味道好像不一样了……
疑虑一闪而过,李钇抬起亲亲热热的一张脸,对皇帝道:
“父皇,我也想要一队亲卫,我虽在皇宫,可是只有两个侍卫,也太少了。”
见父皇不答,李钇摇着皇帝的腿,继续道:
“太子哥哥出宫建府,身边就有两千精兵。我是他唯一的弟弟,也年方十六了,可以给我拨几十个兵卫吗?”
“父皇不知,那日在街上,我差点遇刺,养了好几日伤——”
李钇一边撒娇,一边已经做好了被父皇训斥的准备。
不好好读书,溜去街上做什么,好好的皇子,跟gai溜子似的,给你兵卫让他们跟你去做流氓吗?!
但想象中的训斥并未发生。
“哦……”皇帝面无表情,像是在沉思。
“皇宫兵卫的管辖都在祭司手中,你向祭司要去。”接着,皇帝轻易的给出了答案。
“我困了,你下去吧!”
未等李钇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皇帝便下了逐客令,转过头去,靠在丽贵妃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李钇从紫辰殿里出来时,仍旧不可置信。
他好像,自由了……父皇不管他了,不训斥他了,也答应他的要求了……
可是,也不在意他了。
他不管他受没受伤,读没读书,在宫里还是宫外……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他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他失落了一会,又很快为自己的自由开心起来。宫里和祭司府,岂不是哪里舒服住哪里?
那就住祭司府吧,那里离芙灵妹妹近。
随即又想到,自己以后很少进宫了,去看看安平公主吧。
不出所料,安平与一堆侍女游戏在御花园中,她的风筝掉在池塘了,正指使着侍女用竹竿打捞。
“安平妹妹!”李钇朝娇俏的女子喊道。
安平一抬头,见李钇站在池塘另一头喊她。花树下的俊美贵公子,对自己露出 笑容,真是一副令所有女子都心动的场景。
安平喜笑颜开,提起裙子向他跑去。
“李钇!”她在他面前站定,抬头看他,眼中的惊喜明显,却慢慢转为嫌弃。
“你竟会主动来找我玩!说吧,你要找我玩什么?”
“我们就聊聊天吧。”李钇一边礼貌的说。一边想,她是不是嫌弃自己傻乎乎的,出身太低,没有哥哥的威严……不像太子一般身份尊贵,知书达理,才不叫自己哥哥的。
她与自己年岁相近,性子也相似,只是骄纵跋扈了些,但本性不坏,按理说,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兄妹和玩伴。
可是,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什么……
自己不找她,她也不会找自己,见面更是能嘲讽就嘲讽,能捉弄就捉弄,一点也不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的样子……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安平双手环腰,瞥了李钇一眼。
“也罢!恰好莲池的荷花开了,我们一边游湖,一边聊天吧!”未等李钇回答,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李钇点点头,安平便兴高采烈的吩咐起来。
莲池中。
一叶小舟自重重莲叶中游来,拨开一片片青绿色的莲叶,荡开一阵阵水波,和一层嫩绿的浮萍。
少年躺在舟中,认真看着游荡而过的荷叶。少女坐于另一侧,一边摘着荷花,一边若有似无的将目光浅浅的停留在少年脸上,又很快移开。
“妹妹,你知道我小时候的事吗?”李钇放松的语气,好像沾上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安平摘荷花的动作停顿下来,她看向李钇,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脑子摔傻了,真的失忆了?”
“我从不提起小时候的事,是想假装自己没有失忆,怕你们笑我。”他认真回答起来,第一次敞开心扉。
每次都是这样,认真对待她的嘲讽。
安平将刺默默的收起,回想起来。
印象中,偏殿的妃子是个低贱的宫女,有个儿子,但安平和她那一波身份高贵的哥姐弟妹却从未见过他们。
那时,正逢福元之乱,年幼的他们随爷爷逃离长安,回去没几年,又在少年时期踏上了逃离之路,或许是反复流离,动荡不安的生活,哥哥姐姐众多的她,也没有记住李钇。
按理说,这么俊美的惊人的少年,自己该有印象的。
直到半年前,这少年横空出世,进入一众皇家成员的视野。
在逃亡之路上,他开始展现自己的热心肠。有一次,父皇被毒蛇咬伤,生命垂危,在众皇子女还在惊慌犹豫时,他毫不犹豫的扑出来,替父皇吸出小腿上的毒血。
从此后大家才发现,皇家有这么一个俊美又纯善的皇子。
但他好像……有点傻,就像脑子少根筋一样。
偏偏他又很幸运,除了在逃亡时摔了一跤外,还是平安活到了祭司平定天下这一天。
安平对这个哥哥的印象,仅限于此。
“宫中好像有一个你,和你母亲住在偏殿,但大家都不熟,也没有见过你。”安平回答。
“就这样?”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钇有些失落。
难道自己一直是默默无闻的长大的吗?还有那个没有一丝印象的母亲,她在偏殿中默默将自己拉扯大,又默默的死去,该有多孤苦啊……
安平点点头。
“妹妹,你为什么不叫我哥哥,是我不配吗?”李钇突然爬起来,将漆黑清冽的眸子对准安平。
安平的呼吸一滞,再小心翼翼的呼出。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