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刚还得瑟地朝着笛飞声炫耀了一把，然而低头一看，顾方池已经倒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手中还紧紧地抱着那个莲花酒壶，嘴中不停地呢喃着，好像在说什么。
方多病有些好奇，顾方池到底在梦呓些什么，侧过头，凑近仔细一听。
“方小宝……”
听到这话，方多病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突然僵住了，自他离家闯荡江湖后，自从李莲花悄悄离开后，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低头看了眼顾方池那和自家师傅四五成像的脸，还有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眼熟的莲花纹样的酒壶。
当年李莲花漂泊十年，不也就只和李相夷眉眼间有五六成相似吗？
这熟悉的套路，答案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只是这个老狐狸现在怎么看上去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小？
正疑惑间，就听到顾方池继续说着醉话：“师傅，我一定会找到方小宝师兄的……”
只听“咚！”的一下，顾方池就被方多病一把摔在了地上，他装作刚刚酒醒的样子，揉着脑袋慢慢爬起来，眼神有些迷茫地说道：
“唔……阿飞、方多病，发生什么了？”
笛飞声怀中依旧抱着那柄包在黑色绒布里的大刀，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仿佛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可嘴角微微扬起的一抹弧度，却还是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他在心中暗暗感慨道，相夷这演技又变好了啊！从前的他便是千杯不醉，谁都喝不过他，如今又怎么会因为只喝了一小葫芦酒就醉倒了呢？
只怕是为了忽悠这个傻的方多病吧！这方多病也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学精一点儿，不过想想也是，小狐狸又怎么斗得过老狐狸呢？
而顾方池此刻正在心中怒骂自己，喝完酒后怎么就一时嘴快，说话不过脑子了呢？幸好他机灵，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就算是圆回来了，虽然自己演得很烂，但是他自信，骗一骗自己这个傻徒弟方小宝还是够用的！
而且，就算他不相信，芩婆也能为自己作证，毕竟这个“李相夷徒弟”的身份，还是那日在梅园当中，师娘自己脑补出来的，也就不算是自己骗他了吧？
……
“本少爷且问你，你师傅是谁？”方多病盯着顾方池的眼睛，一脸认真地问道。
顾方池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听见这话，微微抬眸，曲指在方多病头上来了一记暴扣，笑着对他说道：
“方多病，你是不是飘了，之前在水榭轩赌场的小船上那次，你还说过会尊重我的隐私，等我有一天将真相亲口说给你听。”
“那现在就是你僭越了吧？所以你的问题，我为何要回答你？”
方多病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似是有些急切地问道：
“因为本少爷就是你口中的方小宝！应该是你的师兄！你的师傅他在哪里？身体可好？毒可解了……”
顾方池忽然有些不忍心骗他，撇过头，声音毫无波澜，说道：
“他死了。”
方多病红着眼睛，揪住顾方池的衣领，不可置信地吼道：
“顾方池，你看着本少爷的眼睛，跟我再说一次！”
“扬州慢和悲风白杨相结合，明明就可以破而后立，焕发出新的生机，之前那次，阿飞不就已经印证过了这一点吗？他又怎会……怎么会，死了？”
顾方池看着他几近疯狂的样子，担心这样恐让他的武道之心受损，他本就天赋卓绝，但要是因为自己这些话，以后难以达到更高的境界……
那上一世的自己，恐怕也是会为之自责和遗憾的吧！
唉，算了，反正以前都骗过他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了，那就让自己再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哄哄他吧！
但在自己心里还没准备好之前，实在是不想过早的暴露身份，再次面对江湖之上众人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一切随缘就好，时机到了，李相夷自然就回来了。
思及此，顾方池双手按住方多病的肩膀，企图唤回他的理智，说道：
“方多病，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师傅嘱咐过，‘少师剑断，李相夷亡，剑断人亡，李相夷死，李莲花才能生。’，所以李莲花一直都在啊，只是隐姓埋名，归隐山林罢了，你也不必如此伤心。”
方多病听到此话，慢慢平静下来，这个顾方池，狡诈起来真是和李莲花那个老狐狸如出一辙，故意冷着脸，气呼呼地质问道：
“那你为何说他死了？”
顾方池耸耸肩，故作无辜地说道：
“你问的是我的师傅啊，我的师傅是李相夷，而非李莲花，李莲花已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亦不愿被人打扰。”
“只将我托付给了方小宝师兄，好像就是师兄你，然后就把我连夜丢在了路边，自己驾着马车跑了，所以就算是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听着顾方池的抱怨，方多病突然笑了，这熟悉的作风，不愧是李莲花！可笑着笑着，忽然又有些迟疑地问道：
“那他走时可有对你说过什么吗？可有……提到过……我？”
方多病问完，右手死死地攥着自己手中的折扇，看得出来内心非常的纠结。
顾方池叹了口气，一改嬉笑之色，从腰间拿出刎颈软剑，看着方多病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方多病，师傅总在我面前念叨你，说你是他此生唯一的知己。”
“他还说过‘少师破万钧，刎颈化柔骨。’当初传给你的相夷太剑，没有这柄刎颈软剑，是不完整的。”
“‘有的人弃剑如遗，有的人终生不负，人的信念，终是有所不同的。’他这一生，还有抱负未成，可信念却已然不同。”
“他说希望方小宝师兄能完成他未完成的抱负，也希望师兄能记住自己少年时的豪言，走到那高处去瞧一瞧。”
方多病郑重地接过刎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豪气万丈地对顾方池说道：
“顾方池，以后师兄罩着你！咱们兄弟齐心，在江湖都能横着走！还有阿飞，我们三人一起走到那高处去瞧瞧！”
阿飞酷酷地说道：“我已经在高处了，没什么好看的，等着你们一起来瞧！”
方多病笑了笑，突然将刎颈甩开，对着天空一剑斩出，坚定地说道：
“李莲花，就算寻遍天涯海角，总有一天，本少爷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方小宝……”
顾方池笑了笑，转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可方多病却突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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