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多病袖子中摸出火折子,打开,对着锅底开始缓缓加热。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锅中的油烧开了,千层纸在油中翻滚着,油烟不断地从锅中冒出来,又附着到锅壁上冷凝。
顾方池对着方多病点点头道:“可以了,放下吧。”
转身拿出一把小刀,朝着方多病的方向走来。
方多病警惕地后退一步,朗声道:“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顾方池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方多病脑子里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说道:“方少爷,那么大反应做什么,我是要刮锅上的油灰,不是要暗杀你!”
方多病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笑嘻嘻地说道:“呵呵,你怎么也不提前说明白,我差点儿就将热油泼你脸上了,不过你刮这锅灰干嘛?”
顾方池白了方多病一眼,有些不太想理他,不情愿地开口解释道:“千层纸和橄榄油都是克重很轻的东西,这两样东西煎出来的油灰很轻,能够附着在物体表面,将一些细微的东西放大显现出来。”
说着,顾方池发动从金家宅院签到得来的洞若观火,将刮出来的锅灰抹到洞若观火观察到有异常的位置。
果然,被油灰抹后,赵老爷的颈脖处,出现了一条明显的黑色的绳子的痕迹,胸前也有睡觉后被金晶貔貅底座压过的痕迹。
而赵老爷的左肩,浮现出一个六指掌纹,并不是什么致命伤,可以看出,这是在赵老爷身死后,被悄悄盗取金晶貔貅的人不小心按上去的,此刻,却在油灰的作用下,悄然浮现在众人眼前。
方多病沉声道:“六指的人倒是并不多见,这搜查范围一下子就被缩小了,掌柜,派人去衙门调看一下当地有没有相关记录的卷宗,然后同时安排一批方家好手暗中潜伏到人流量大的地方去调查,发现可疑的人物立刻拿下。”
顾方池靠在墙边,笑眯眯地看着掌柜,不急不缓地说道:“别急啊!方公子,不过我好像记得,这里的每一间房间,房门都暗含玄机,若是没有拿到方家特制的机关钥匙,寻常人根本打不开,更进不来这个房间,掌柜的,你说是吧?”
听见顾方池的话,掌柜顿时冷汗涔涔,摸了摸鼻尖,斩钉截铁地说道:“顾公子在说什么?难道是怀疑我们方氏酒楼当中有对方的内应?我们方氏酒楼中的人都是天机山庄的老人了,定不会做出此等损害方家利益的事情!”
方多病也帮腔道:“是啊,顾方池,方氏酒楼中的每一位都是为我天机山庄做出过杰出贡献的老人,因为各种原因已经不适合再呆在天机山庄,才会来到方氏酒楼工作。”
“但这里的所有收入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天机山庄不会收取分毫,算是对他们为天机山庄鞠躬尽瘁一生的其中一部分犒劳。”
顾方池冷冷一笑,再次发动洞若观火,漫不经心地说道。
“方多病,你要知道,人的鼻头上血管最为密集,而人在说谎的时候,由于大脑的语言中枢高速运作需要养分,血液中的营养物质就会大量汇聚到头部,这时鼻子相对缺少养分,就会开始发热发痒,刚刚谁摸了一下鼻尖,谁就在说谎咯!”
说到这里,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话锋像刀子一样直刺掌柜。
“掌柜的,每天戴那么厚一层人皮手套工作,热不热啊?是因为带着手套解赵老爷脖子上细小的绳结不方便,所以才会脱掉手套的吧?没想到却会被我们验出来?”
当顾方池话音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掌柜绝望地朝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方多病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把扯下掌柜左手之上带着的人皮手套,掌心抓着的,赫然是一只有六根手指头的手。
“林叔,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多病的声音中没有对掌柜行为的愤怒,只有深深的不解。
掌柜转过身子,对着方多病磕了几个头,懊恼地说道:“少爷,我愧对方家,可忠义两难全,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你杀了我吧!”
方多病将掌柜从地上扶起来,沉声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对我方家有愧,那不如就告诉本少爷,那只金晶貔貅在哪里?你为什么这么做?什么时候做的?是谁指使你做的?你的理由是什么?”
掌柜缓缓地说起了缘由,原来他的夫人正是赵家长女,赵天为和赵承林的亲姐姐,早些年为了嫁给他,赌气之下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在江湖上漂泊。
当时掌柜年少气盛,仗着自己有三分本领,就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于是为了省下住宿费,没有听从夫人的劝告,非要在夜里抄近路回家,而且还是有山贼的小路。
可就是应了那句老话,怕什么来什么,夜里他们正巧遇到一个山寨的屠村行动,纵使掌柜年轻的时候有点儿本事,可双拳难敌四手,为了保护掌柜,他的夫人被那伙儿山贼杀害了。
要不是遇到带兵前来剿匪的方老爷,掌柜自己也难逃一死,自此之后他便一直留在天机山庄中,为方家效命,也算是报答方老爷的救命之恩。
直到前几日,赵天为在方氏酒楼中死了,赵承林却在此时找上了掌柜。
只见他抱着掌柜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姐夫,我的好姐夫,你就帮帮我吧,我欠下的赌债实在是太多了,暗刀门那群狗杂碎要杀我啊,我可是赵家唯一的血脉,我姐唯一的弟弟了,你不会不救我的,对吧?不然我姐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怪你的!”
掌柜有些为难,他本就对他夫人、对赵家有愧,说道:“我也想救你,可是你变卖赵家所有家产后钱都还不够,我的积蓄更是杯水车薪,要不,我帮你向方家寻求帮助吧?”
赵承林疯狂地摇头,嘴中喃喃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哥不就是死在了你们方氏的酒楼里?我不要向方家求助。”
忽然,他猛地抓紧掌柜的手,就像溺水濒临死亡的人,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求道:
“姐夫,我的债主说只要一样东西就可以抵消我所有的赌债,只要你帮我取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