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回到大厅,环顾了一圈四周,捕捉到了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徐知一:“小昭呢?”
徐知一不知在想什么,没发现暮光的靠近,被吓得一激灵。
她拍着胸脯,睁大眼睛:“你怎么回来了?”
暮光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小昭去哪了?没看见她。”
闻言,徐知一却像是被问到了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撇了撇嘴:“真搞不懂你前女友。”
“怎么了?”暮光看着她。
“她出去了,”徐知一说道,“说要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暮光有些迟疑,不确定地重复道:“你说她出门了?”
“是啊,一个人出去的,”徐知一看了一眼暮爸爸,“我已经告诉暮叔叔了,他说一会儿出去找找。”
暮光一怔,想起刚才正撞见父亲出门的样子。思及此,他连忙转过身。
徐知一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哎,等一下。”
她低头掏出了一直放在裤兜里的玉坠:“这个给你,免得我又忘记了。”
暮光在看清徐知一手中东西时顿时瞳孔一缩,他连忙拿起了那枚玉坠,眼中满是惊疑:“这个怎么在你手里?”
徐知一不以为意:“我捡到的啊,就在昨天那个亭子里。”
一切断章的片段都在此刻连接成了一线,暮光想起了昨夜那个焦急慌张的简昭,还有那个人声声惦念的话语。
“有一个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一个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物品。”
原来,她在寻找的,是这枚玉佩,是他曾送给她的这枚玉佩。
手中的玉石因为离开了主人的体温而变得有些冰凉,暮光攥紧了手中的玉佩,抬起头看向徐知一:“我知道小昭在找什么了。”
徐知一看向他。
暮光摊开了掌心的玉佩。
徐知一不解:“这玉佩不是你的吗?”
暮光缓缓摇了摇头:“这枚玉坠我早就送给了她,这是我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他的眼底有温柔的光泽涌动,像是金沙泉涌,只因为得知那人是如此在乎他所赠的东西。
他不再停留,很快起身离开。
暮爸爸正拿着车钥匙打开大门,身后却传来了有力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手中的钥匙却被人拿走了。
暮光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你要去找小昭吧,现在我回来了,让我去找她吧。”
风中夹杂着雨露和尘埃,像是连绵的川河,奔流不息。
暮光发动了车子,滑开了手机界面,指尖停留在那个久违的号码上,按下了拨号键。
风声让周遭的声音变得稀薄,入耳只能是萧瑟的冽冽狂风。
简昭抵达园林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
她一路狂奔,径直走向园林大门。
然而,入园大门紧闭着,谢绝了所有来客。
简昭慌乱跑向售票处,所幸这里还有工作人员。
“你好,今天不能入园吗?”简昭的声音中还带着小跑后不平稳的喘息声。
戴着帽子的男生礼貌回答:“不好意思,台风天闭园了,您可以改天再来游玩。”
简昭摇摇头:“我不是来参观的,我昨天刚来过,有东西掉在园林里面了,我可以进去找一下吗?”
男生说道:“如果是遗失了东西,昨晚闭园的时候,工作人员应该会收集到,您掉的是什么?可以到失物招领处寻找一下。”
“失物招领处在哪?我掉了一枚项链。”简昭不肯放过一丝希望。
“项链啊,”男生蹙眉,“这么小的东西倒是不知道有没有捡到。”
他站起身来:“总之你先和我去失物招领处看一看吧。”
“谢谢!”简昭连忙跟上了工作人员的脚步。
失物招领处是在旁边的一个小仓库里,那里堆放了许多杂物,有背包,雨伞,水杯等各式各样的物品。
男生打开门,指了指旁边的一层架子:“这层架子上的东西是昨天捡到的物品,您可以看一看里面有没有你的东西。”
简昭点点头,放下手机,开始在盛放着各种物品的货架上翻找起来。
手机被放在一旁的桌上,闪烁着来电的讯号,却没有人发现。
简昭来来回回翻找了个遍,可是,她没有看见那枚眼熟的玉佩。
小哥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来来回回,问道:“没有吗?”
简昭垂下了双手,神情有些落寞:“这里没有我的东西。”
小哥也叹了口气,说道:“那也没办法了。”
听着对方话语中的叹息,简昭抬起头,不死心道:“能不能让我进园林找一找,那东西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回它的。”
小哥有些为难:“台风天不能进入景区的。”
简昭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她咬着唇瓣:“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能失去它,一下就好了,让我进去找一找吧。”
小哥的脚步有些踌躇,看着人家一个小姑娘冒着台风还要来找东西,想来遗失的这样东西真的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心下一软,不忍心看着小姑娘一副快哭的模样,犹豫地开口:“那我只能给你半小时,半小时以后我来叫你出来。”
闻言,简昭的眼中现出光芒,她连连点头:“谢谢,谢谢你!”
男生替简昭打开了景区的小门,放她入了园林。
这恐怕是简昭第一次看到这么空旷的景区。园林里一个人也没有,一草一木都在雨水中摇曳着,一切好像回归了最初的原始模样。
简昭循着记忆,沿着昨天走过的地方一路搜索。
大雨冲刷了昔日游人们的足迹,也模糊了方向。
简昭渐渐记不清自己昨天到底去了哪些地方,她只能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费力地寻觅着。
她拨开茂密的灌木丛,掰动松动的石板,衣襟早已被雨水打湿,肌肤也是冰凉一片。膝盖的伤口触碰了咸涩的雨水,传来隐隐的刺痛。
她一路寻找,终于来到了昨天停歇的亭子。
亭子里也不再是能够避雨的地方,大风将雨水倾泻而入,石桌石凳上都是淋漓一片。
简昭蹲下身来,开始在长椅下寻觅起来。
雨水将石板冲刷得格外亮堂,光洁的表面连一丝灰尘也看不见,自然,也没有简昭要寻找的那枚玉佩。
可这里,是她还没找的最后一处地方了。
深沉的失落像是无尽的深海,将她瞬间吞没。
她有些体力不支地摔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在哪里?那枚玉佩究竟在哪里?
她开始在地上摸索起来,明知道徒劳却也不舍得放弃。
身后传来朦胧的脚步声。
有焦急的声音透过凛冽的风灌入她的耳朵。
“你找到了吗?已经半个多小时了。”是那位工作人员。
简昭呆呆转过头,没有回答,可是那小哥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明白了过来。
他叹了口气,开口:“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有些东西要是回不来了,可能就是没有缘分,强求也没有用的。”
风声似乎是大了些,可是男生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在了简昭心底。
不知怎的,在听到没有缘分这几个字时,就好像有人捅破了什么微薄而脆弱的防线,那道最后的防线。
眼泪就这样决堤,无声无息地掉落了下来。
小哥一看,吓坏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摸着身上的口袋,却找不出一张纸来。他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哎,你,你别哭啊,别,别哭啊。”
“东西丢了就丢了嘛,那个,不是有句话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可能,可能你以后会得到一个更好的呢。”小哥出声安慰。
台风似乎积蓄满了力量,一切的声音都在这辨不清东西南北的狂风中销声匿迹。
简昭就这样坐在地上哭了许久,一旁是那个搞不清情况的倒霉小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昭终于缓缓止住了啜泣。
小哥已经在狂风中站得有些麻木了。
原来女孩子是这么脆弱的生物,竟会因为丢了一样东西哭这么久。
还没谈过恋爱的小哥觉得自己对于女生的认知又深入了一步。
简昭撑着手臂,艰难地站了起来。
膝盖处的伤口因为长久的紧绷而撕裂了开来,疼痛感让简昭险些没有站稳,虚晃的身体又把一旁的小哥吓了个着。
她擦了一把湿润的脸庞,嗓音沙哑::“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小哥受宠若惊,没想到对方会先给自己道歉。他连连摆手:“:没关系,你,你还好吧?”
简昭的眼眸低垂着,她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出去吧。”
“好。”小哥一愣,带着简昭出了园林。
走出景区大门,小哥还有些不放心,他叫住简昭:“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看你膝盖好像受伤了,都出血了。”
简昭后知后觉地低头,果然看见被鲜血染红的裤腿。
她轻轻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说罢,她便转过了身。
小哥站在景区门口,有些流连地站在了原地许久,狂风吹着他的衣摆,这使得他打了个寒战,终于是缩着脖子回屋了。
台风已经完全降临,此时的风力已经明显比早晨时大了不少,简昭艰难地走在路上,脸颊被风刮得生疼。
她一路朝着地铁站走去,却看见了立着停运牌子的告示。
“受台风玉兔影响,暴雨积水影响了地下通行,安全起见,暂时封锁交通,等待疏通后开放。为此所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告示上印着简短的公告,言简意赅,却让简昭失去了力气。
地铁停运了,她该怎么回去呢?
一切都好像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无言的沉重沁入了简昭的每一寸肌肤,她狼狈地坐在了地铁入口的石阶上。
大风依旧生冷地刮起她的发丝,将她落寞悲哀的表情淹没在一片凌乱中。
她想起了小哥无心的言语。
“有些东西要是回不来了,可能就是没有缘分,强求也没有用的。”
就像她所遗失的那枚玉佩一样吗?她和暮光,是不是也就此没有了缘分呢?
像是四年前和叶曦辰分开一样,自此,便是有缘无份的结局吗?
这个猜想让简昭全身都僵住了,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冻住了。
心脏在寒冷之下跳动得十分缓慢,就像她即将枯萎的爱情一般,丧失了生命。
点点滴滴的雨珠随风落在她的脸颊上,和着她的泪水杂糅在了一起,都被风吹散在湿漉漉的衣襟上。
也不知何时,有一片阴影投射了下来,有什么挡在了她的头顶,替她遮住了呼啸肆意的风雨。
有人用温热的指腹贴上了她毫无温度的面颊,停留在她的眼睑之下,轻柔地抚过了那片泪渍。
简昭愣愣地抬起头,那人背着光,可熟悉的气息却让简昭的鼻子一酸。
就像时光重叠一般,简昭好像回到了初遇那晚。
皎洁的月光下,空无一人的地方,她沉浸在悲伤中,却有人出现,递来了纸,拉着她穿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过客。
而此时,那人再一次出现,却是替她拭去了眼泪,将她拥入了怀中。
“我找到你了。”那人的声线在风声中显得有些朦胧,却又清晰地掉进了简昭的心脏。
淡淡的栀子花香包裹住了她微颤的身体,她听见了那人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在这风雨飘摇的瞬间却是像极了扎根百年的古树,庇佑着虔诚的信徒。
耳边的风雨声似乎是淡了,像是老电视里吱呀发出的杂音,被衬托成了背景。
简昭有些呆楞地被那人拥在了怀中,身体的寒冷和疼痛似乎都在一刻间消弭了。
那人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眉眼间皆是担忧与心疼。
他凑了过来,俯身用脸颊贴了贴她的面庞,而后皱眉道:“怎么这么凉。”
简昭就这样怔怔望着他,望着这个如一道曙光降落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只因为男人刚才贴她面颊的亲近动作。
她没有接话,像个木头人一般傻傻坐着。
那人似乎是料到了她没有反应,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披在了简昭身上。
而后,他站了起来,伸出了一只手:“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和我一起回去。”
简昭看着那手,看着那人空荡荡的无名指节,犹豫了片刻,还是怯怯地将自己手指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