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叶曦辰的父母离婚了,因为感情不和。
这件事情叶曦辰一开始并没有选择告诉简昭,反而是开始冷落她。
简昭对于这样的变化很是惊慌失措,她找到机会拉住叶曦辰,用不怎么坚强的嗓音问他怎么了。
简昭记得,那天的叶曦辰是憔悴而让人心疼的,红红的眼眶仿佛是哭了,外人看来还以为是简昭欺负了他。
叶曦辰那时并没有回答简昭的疑问,他带着认真而惶恐的目光问简昭:“你会不会离开我?”
那时候的简昭是感到奇怪而好笑的,他们这不是好好在一起吗?怎么问这种问题了。
她笑着回答:“当然不会啊!我怎么可能离开你,你在想什么呢?”
“我害怕以后你会离开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叶曦辰仿佛一个失去安全感的孩子,不断反复提问,反复确认。
简昭耐心地一遍遍回答他,却不知少年心中的沉沉心事。
好几天后,简昭才从叶曦辰的好朋友那里得知。
叶曦辰是一个出了任何事都喜欢自己扛着的人,简昭从这一刻开始知道了。
那时候的简昭并没有想很多,她只觉得叶曦辰这是因为父母离婚的事情而联想到他们了。
然而,很久以后的她回想起来,才发现,这仿佛是一个预兆,拉开了之后一切的序幕。
也许,那时候的叶曦辰就预感到了未来的某一天,简昭,离开了他。
变故开始了,是从中考过后的暑假开始的。
那个年代,互联网并没有普及起来,人手一个手机的时代还没有来临。于是,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对于两个人来说便是切断了一直紧密着的联系。
起初,他们还会偷偷用父母的手机登录 QQ,相互问候早安晚安,断断续续聊上那么几句。
然而有一天,叶曦辰突然告诉简昭自己要去在外地工作的父亲那里帮忙,叶曦辰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一有空他便会去看看他。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叶曦辰似乎是不怎么登陆QQ了,简昭与他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来,两人已经完全断了联系。
一开始,简昭想着他可能是太忙,没有那么多时间陪自己聊天,但后来完全断了联系时,简昭开始慌张了起来。
简昭是缺乏安全感的。
因为表妹的去世,简昭有些心理阴影,总是很担心身边人的安危。就像以前在学校要看见叶曦辰的身影才能安心一样,现在,她需要叶曦辰给自己一点回应,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简昭每天对着一个从来没有回复的头像发着消息,问他去了哪里,问他为什么不回复自己的消息。
她害怕一切不好的事情发生,害怕叶曦辰会像那个车祸去世的小堂妹一样永远离开她的生活。
她的焦虑不安在一天天无人回复的聊天中成了病态,她开始习惯这样一个人说话
两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样枯萎的日子中走过,简昭终于迎来了开学。
他们考入了同一所高中,这意味着,简昭终于能够见到叶曦辰了。
两个月未见的叶曦辰似乎没怎么变,还是带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简昭。而她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忘记了询问叶曦辰失联的原因。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翻页了。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坦诚布公的机会,便很难再揭起,逐渐酝酿成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他们开始了高中生活,虽然并没有分在同一个班,但好在是邻班,下课时也常常能够在走廊相见。
他们还是如同过去一般,常常在雨天同撑一把伞,肩并肩散步,简昭还是习惯在冬天穿得少少的,借来叶曦辰的衣服抱在怀里。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然而,又似乎是变了。有一个人的出现更是加速了这段感情的变化。
他叫关凉,是简昭班上的班长。
简昭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军训上。
那时候关凉是班上的军训标兵,总是在队伍前面带领着大家,他穿着一身迷彩服,端端正正地戴着帽子,英气俊朗的脸庞上散发着一股子认真与朝气,偏偏嘴角笑容勾起的弧度带着那么几分肆意与豪爽,整个人看上去如此意气风发。
简昭和他的位置挨的很近,关凉就坐在简昭的右后方。
高中的课桌上总是堆满了书,一垒一垒,像一座小山,隔绝开一个又一个人。
起初,简昭与关凉也被这课桌上的小山所隔绝,而这平静终在一天被打破。
那时候高考有一道世界名著的题目,于是老师常常会利用晚自习的时间放映由名著所改编的电影。
伟大的东西常常是耐人寻味的,经典的世界名著内容却十分枯燥。
简昭对于这样的电影是提不起兴趣的,借着暗下来的教室里朦胧的光线,她常常犯困,小脑袋一晃一晃的,惹得坐在右后方的关凉总是害怕简昭就这样摔倒了。
这一天,简昭又如同往常一样困个不行,脑袋一栽,身子就要带去一旁倒下。
而就在这一刹那,一只温热的手托住了她的脑袋。
这一瞬间,简昭的心尖仿佛有什么划过,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差点摔倒的缘故,心跳加速了起来。她回过头,撞见关凉带着和煦笑意的眼眸。
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简昭很苦恼,她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有点害怕,脑中一直在回荡着那一瞬间心中奇怪的感觉。
年少的简昭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迷恋,什么是一瞬间的悸动。她只觉得,这样的感觉是对她和叶曦辰不好的。
她开始有意疏远了关凉。
那时候的关凉正在追求一个同级的女生,可惜最终失败了。
那段日子的关凉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整个人泛着淡淡的忧郁。
简昭是语文课代表,免不了催促颓废的关凉交作业。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免不了交集。
刚受过伤的少年总是那样脆弱,一点微薄的关心也能沁入肺腑。
简昭不知道,自己偶尔几句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让此刻的少年抓住了救命稻草。
青春的每一丝神经都格外敏感多情,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东西随着风声传去了外边。
这一天,走廊上聚集了许多人,人群的焦点是简昭,以及叶曦辰,关凉。
他们还是见面了。
简昭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并不出色的自己也可以有一天成为别人眼中的红颜祸水。
是的,叶曦辰与关凉因为她而燃起了战火。
谣言总是如此捕风捉影,循着年少气盛的气息穿透每个人的心脏。
简昭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叶曦辰。曾经温润的他此刻带上了棱角,这是她没有见过的模样。
走廊的灯光晃眼,围观的人们也是如此纷杂喧嚣。
简昭就这样成为了人群的焦点,在她这段残缺不堪的年纪里,以这样的形式登场。
她很不喜欢。
她没有理会男生之间互相宣下的战言,只凭着本能将叶曦辰拉了回来,害怕他受到伤害,仓促地离场。
这一场风波似乎在简昭的息事宁人下平静下来。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高中生活的全部仿佛都是为着最后的高考,学习与书本永远是最好的粮食。在这样反复枯燥的日子里,大家都渴求着有一些别样的调味品。
而简昭的这段三角故事显然成为了学子们课间闲余的谈资。
这样充斥着流言蜚语的日子让简昭感到慌乱与焦躁,她想要结束这一切。
她找到了关凉,想要询问对方的意思。
少年不卑不亢,只坦率地告诉简昭,他喜欢她。
而当关凉反问简昭的时候,简昭愣住了。
她喜欢关凉吗?
她想起之前那一瞬间的奇怪感觉,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对关凉有任何其他的感觉,但是,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呢?
简昭是一个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有些事情,想不通了,简昭学不会换个思路,她只会一头扎进去非要得出一个答案。
简昭的这个性格曾被称为执着,然而,更多的是被母亲打趣一根筋,死脑筋。
简昭需要一个答案,她需要明白自己的感觉是什么。
她想要弄明白,自己是真的背叛了叶曦辰,而对关凉心动了吗?
这一天,是平常的一天,也是特别的一天。这一天过后,彻底改变了简昭与叶曦辰之间的命运。
记得这天下了小雨,空气里是迷蒙的雾气。
简昭站在操场上,脚下是青青草地,耳边有微风划过的弧度。
明明已是春天,简昭却感觉到一丝丝寒意,她冷得发抖,叶曦辰却再也不会递给她衣服。
是的,他们分手了。
时间切换回几分钟之前。
简昭将叶曦辰唤到了操场,她需要弄明白自己的感觉,思来想去,她想出了一个笨办法。
“我们,要不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拽着衣角,简昭说出了这句话。而话音落下,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她抬起头,看见叶曦辰灰暗的双眸。
这样毫无生气、冷漠陌生的叶曦辰是简昭从未见过的。他看见他丢失了往日的温柔,眼里不再是含情脉脉,有的,是一种隐晦暗涩的冰冷。
这样赤裸裸的目光让简昭感到全身都不自在,有一种芒刺在背的灼热感与疼痛。
“你就直接说我们还有没有可能。”陌生的话,陌生的语气从叶曦辰嘴里吐出。
“不是,我。。。。。。”
“你就说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吧!”他的语气陡然变得生硬与冷酷。
简昭被吓到了。
叶曦辰一直待她温柔安静,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冷酷的模样。
简昭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人,她是带着一个提议来的,当叶曦辰抛出一个她始料未及的问题时,她便失去了语言。
她的想法很简单,因为想确定自己的感觉,所以她想要分开一段时间。都是时间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方法,她想用这个方法来检测自己对叶曦辰的爱是否还如从前。
如果没有他的这段时间会想念,会痛苦,那就是喜欢;如果反之,那便是她真的变心了吧。
简昭只会一和二,就像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情一样,她无法容忍一丁点的不坚定,哪怕这个人很可能是她自己。
她像一个胆怯而彷徨的勇士,抬起头看向叶曦辰。
他是曾守护着她的骑士,是陪伴她度过难关重铸勇气的爱人。而这样好的他,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最纯粹的爱。
“没可能。”一道声音响起。
而就在这一瞬间,叶曦辰转了身,第一次,头也没有回地离开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简昭蹴地跌在草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她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彻底脱离了她,心房似乎空缺了一块。
她还是说了不可能。
简昭太害怕了,那叶曦辰问出那个问题的一瞬间,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如果她说了可能,那么在一起后又发现自己不喜欢他怎么办呢?到那个时候再分手是不是伤害他更深?
她像是在解一道难答的数学题,试图用笨拙的方法去推算所有的答案。然而,就如同她不擅长解题一般,这道题,她终究还是做错了。
感情不是一道数学题,理性与逻辑始终不是正确的方法。
简昭在计算着避免最大化让叶曦辰受伤的答案,然而,她却忘记了问一问自己的心。
她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还爱着他怎么办呢?
终究,她还是弄错了自己的感觉。
雨仍然在下,淅淅沥沥的。简昭坐在草地上,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有叶曦辰的朋友经过,诧异于简昭泪流满面的模样。
明明是她说的没可能,为什么哭得撕心裂肺地反而是自己呢?此刻的简昭还无法找寻到原因,只觉得内心空落落的。
以后,这样的下雨天,再也不会有一个带着温柔目光的白衣男子为她撑起一把伞了。
简昭拽着口袋,捏着那封已经成为碎片的表白信。
其实很久以前,这封确立他们关系的表白信就已经残缺不堪了。
那是因为年少的她害怕父母发现早恋的蛛丝马迹,所以将它置若珠宝般时刻戴在身上,可是有一次换洗衣服的时候忘记拿出来了,就这样陨落在洗衣机的肥皂水中,也一如他们的感情,消磨在这雨天里。
她讨厌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