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王母缓缓开口:“这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这个人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是因为他对你有情意;我和你之间....小夭,如果我帮了你,你拿什么回报呢?”
“任凭王母开口,所有条件,只要小夭给得出,给得起。”小夭答。
“你可要想好,让人起死回生,乃逆天之举,自天地诞生以来,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能被复活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如果我帮了你,我要拿走的,自然是你重中之重,痛中之痛。你,能接受吗?”
“只要能让相柳起死回生,小夭就算被驱逐出神族,永不轮回,堕入无边地狱也甘之如饴!”
獙君惊得后退数步,这一个个的,全疯了啊。
有“人”辛辛苦苦修炼成人形,有人却说不要就不要,且连轮回都不在乎。
獙君从一只獙獙修炼成人,从未经历过情事,自然无法理解相柳和小夭。
王母微微点头,“四百年后,你来接替我这个位置。”
说完,不等小夭回应便兀自向瑶池走去。
小夭听完连连磕头感谢,她根本不在乎王母开了什么条件,她只知道,王母开了条件,让相柳复生才有一丝可能。
獙君垂下眼睑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王母踏入瑶池,挥舞双臂,继而双手开始快速结印,口中开始吟诵咒语,顷刻间,瑶池上空聚集了一个金色的法阵。
法阵逐步下压,接近水面的时候骤然停住,法阵快速旋转,越旋越快,水面跟着法阵也开始旋转,金色水光四溢,瑶池里象是有什么东西要被旋转的法阵吸出水面。
金色的法阵开始聚拢,随着法阵的聚拢,它的口子在逐渐在缩小,越缩越小,下层水面形成一股向上螺旋的漩涡,金色的水珠随着漩涡螺旋向上,慢慢被吸入法阵。
突然,一面银色的,比狌狌镜还要小一些的镜子冲出水面,不,是被法阵吸出水面,它穿过金色水珠,穿过漩涡,穿过法阵,停在半空之中,散发着一圈一圈的光芒。
王母把小夭唤到身边:“小夭,这是你需要的东西,你得亲自去取。取得下来,是你的机缘,也是他的造化;取不下来,就当没有今日的对话。”
一旁的獙君看着小夭,小夭看着那面银镜。
“怎么取?”小夭问王母。
“没有章法,没有玄机,该做的法我都做了。这是我该做的这一步。昆仑镜,自古以来,谁需要用到这面镜子,谁就得亲手去拿下来。”
王母看着小夭的眼睛,说道。
小夭一愣,重复着王母的话:“没有章法?没有玄机?”
“是的。没有章法,没有玄机。”
小夭略一思索,便毫不迟疑飞身上前,獙君紧张地看着她,不知道小夭将会面对什么蚀骨之痛或是别的什么考验。
只见小夭悬空站定,伸出手穿过镜子散发出的万丈光芒,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小夭回到了岸边,手中赫然出现一面镜子。
獙君瞪大眼睛,这么简单?
小夭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置信地摩挲着手中镜子,拿眼神询问王母这是不是真的。
王母淡淡地笑:“无需怀疑,这镜子是真的,你也拿到了。
每个人的机缘不同,有人取镜,会经历九死一生;有人取镜,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显然,你是后者。”
小夭狂喜,抱着银镜喜极而泣。
“敢问王母,这昆仑镜,如何使用,如何使得人起死回生?”小夭挂着满脸泪珠问王母。
“自古以来,已知的能起死回生的上古神器只有两样。一为女娲石,二为昆仑镜。若你能有女娲石,那更好办;可女娲石自女娲娘娘补天以后便下落不明,这面昆仑镜,怎么直接救人我并不清楚,但它能带你穿梭时空,回到任何你想去到的时间点。”
小夭听王母说完,心念一动,若真如王母说的那样,那她就有把握救回相柳。
“还有一点,小夭,倘若你通过昆仑镜离开了此时此地,我们同在的这个空间,那么这个空间里的你就不复存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会托人告诉玱玹和璟,我没有救回你,你已经灰飞烟灭了。”
难怪王母要让玱玹和璟先行离开,原来她早就算到可能会有这一步。
獙君心想。
王母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如果昆仑镜启动,你消失在此处,你又没有回到你想回的那个时间点,那么,你会被永远困死在虚无之境中,困在永恒里,你不会死,你面对的会是永恒的寂灭。这是昆仑镜最可怕的地方。”
“永恒的寂灭?”小夭苦笑,三百年的寂寞让我吃尽苦头,让我不敢正视自己对相柳的心动,不敢面对自己心底深处真正所爱。
所以,老天狠狠惩罚我,让我失去相柳,让我看清自己。
若真有这么一个机会让我试试,我为何不试?我还要继续做缩头乌龟吗?
想到这,小夭双手作揖,再次谢过王母,眼神坚定的传达出她的态度。
王母道:“不必谢了,你能取下镜子,就说明有一定的机缘。事不宜迟,你开始吧。”
小夭点头,盘腿坐下,既然启动也没有章法,那就随我心念而动吧。
小夭摸了摸怀中的大肚娃娃和狌狌镜,确认它们都在。然后把昆仑镜紧紧贴在心口,脑子里开始回忆与相柳相处的每一个节点。
可不论她怎么回忆和思索,昆仑镜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就象一面普通的镜子,安静的贴在她的胸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獙君在一旁也看得心焦。
王母却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是冷淡地看着。
三天三夜过去,小夭捧着镜子坐在原地,心力交瘁,苦恼不堪。
她甚至怀疑这是一面假的昆仑镜。
獙君给她送来一些玉山的水果,她哪里吃得下。
倒是王母给她的琼浆她喝了两口,她知道必须有点力气坚持下去。
小夭走到瑶池边蹲下,手掬起两捧水胡乱拍在脸上,甩了甩头。
“九头怪,我要怎样才能回去救你?”
“就凭你?哼?”
小夭回想起两人曾经的对话。
越发气恼,恼自己看不透相柳的心,恼自己因为儿时被娘亲遗弃,便只想选择一个凡事对她说好,承诺不会离开她的人。
现在想来,忽然觉得自己三百多岁的光阴白过了,她根本没有长大,还是当初那个被娘亲遗弃的小女孩,期待娘亲回头来找她,来牵她的手。
可时过境迁,明明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在清水镇,有能力养活自己,有能力帮助他人,后来,相柳教她本事,让她有力自保,给她海图,让她有随时天高海阔的自由,她却因为内心的那份缺失选择了璟。
小夭心里自嘲,做玟小六的时候自以为活得很明白,很通透,原来通透的那个不是她,是那个为她付出几条命的九头妖怪。
小夭越想越恼,越想越心痛,她顺手举起手中的东西便往水里砸去,砸出去的东西瞬间入水,小夭惊觉,那是昆仑镜!
来不及多想,小夭一头跟随镜子扎入水里,急急伸手去抓昆仑镜。
哪料这镜子似有生命一般,小夭越追,它下坠越快 。
小夭近乎绝望地看着镜子越坠越远,心如死灰,心底深处最动人的那份记忆霎时涌上心头,那是在她第一次大婚的婚礼上,她无悲无喜的配合丰隆,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个仪式。
直到相柳出现,喊出“小夭,不要嫁给他。”
那一刻,她真的很欢喜,她以为他是要抢她回去做妻子的。
小夭看着镜子隐入水深处,绝望地闭上眼。
忽然之间,无数光芒从镜子射出,无比刺眼,小夭感觉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好似全身被挤压变形,又好似自己这具肉身全然消失了,这种感受完全没法描述,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
岸上的獙君和王母目睹了整个过程。王母淡淡一笑,对獙君说:“看来她成功了。明日你下山一趟,去通知玱玹他们吧。”
獙君心领神会,应了下来。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问王母:“我有一事不解。为何,被相柳抹去记忆的狌狌镜,又能让一切记忆重新呈现?”
王母答:“因为小夭体内有相柳的心头血,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层,小夭的记忆是被他抹去了,可相柳的记忆还在,甚至,比小夭的更完整,所以能全部呈现出来。”
獙君叹道:“这世间事,九分人为,剩下一分归老天决定啊。相柳啊相柳,你若是能回来,你就顺了这天意吧。”
不知过了多久,小夭渐渐恢复意识,恍惚中,小夭仿佛听见丰隆悄声叫她:“小夭!”
小夭一惊,丰隆?他不是死在相柳的箭下了吗?
小夭努力睁开双眼,不敢置信,她现在正在与丰隆大婚的婚礼上,所有的宾客正等着他们进行大婚的第二步。
............
这是怎么回事?
小夭使劲晃了晃,所有的记忆在一刹那涌入大脑。
听闻相柳战死,尸骨无存,她悲痛欲绝,犹如万箭穿心,当即昏死过去。后来被玱玹送到玉山求救于王母,她与王母做了交易,也凭自己的力量拿到了昆仑镜。
可是迟迟无法启动镜子,她慌乱之下失手让镜子落水,她跳入水中想要捞起镜子,当时只觉得万丈光芒刺眼,一股力量把她吸了进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昆仑镜要带我回到这里?
小夭不解,我想回来救相柳一命,可我不想重新经历一次大婚呀,小夭暗自叫苦。
恍然间她想明白了,她失去意识前,记忆停留在哪里,昆仑镜就带她回到了哪里,又或者说,昆仑镜是随着持有者的心念而动,倘若这个节点对持有者来说很重要,那么昆仑镜就会把她带回到这里。
这么说,我成功了?
昆仑镜真的把我带回来了!
小夭内心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