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气氛有些凝固，前座的司机战战兢兢地开着车，不时分神从后视镜里打量雇主的脸色，生怕波及到自己。
沈临川脸色阴沉，陆海棠眼神里的冷漠再次刺／激了他。他扯着陆海棠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逼问：“你找死吗？”
陆海棠眼神不动分毫，她像是看透一切般地反问：“沈临川，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沈临川觉得她可能是傻了，她打了人怎么还问出这么蠢的问题呢？
然而下一秒，陆海棠的话让他脸色猛地一变。
“你到底是真的恨我，还是在嫉妒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海棠伸手掰开被沈临川攥住的那只手腕，像在看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人。
“你在嫉妒。”陆海棠的眼神好像穿透了沈临川一直以来埋藏起来连自己也不曾看清过的内心，她清冷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沈临川的心上。
“你嫉妒我那么容易就对别人心软，嫉妒我对谢衍的包容，甚至……”她顿了顿，看着沈临川缓缓笑了起来，“你还嫉妒我对谢衍的喜欢。”
“住口！”沈临川慌张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恨她，我是想要报复她！我怎么会嫉妒那么东西呢……他一遍遍对自己重复这些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陆海棠看着他慌乱的神情，又好像带着些她惯有的、自己没注意到的怜悯。
“你真可怜。”她发出这样的感叹。
沈临川双目猩红，低声警告她：“给我住嘴！再多说一句就把你扔下去！”
陆海棠根本不在意，她其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在逃避什么？你口口声声要报复我，却连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做不到吗？”她带着蛊惑的意味，不断在沈临川面前低语。
“你当初对我真的只有恨吗？那为什么你现在还带着它？”她从沈临川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抽出那块手帕，是当年“原身”接近沈临川时随手给他用的那一块。
沈临川在看见手帕的那一刻才真正如临大敌，他脸色难看极了，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你说你只是恨我，那为什么在医院我认错人的时候没有厌恶地把我推开？”
“如果真的那么纯粹地恨我，又为什么总是执著当年的原因？是想得到一个能让你自己看起来光明正大放下过去的理由吗？”
沈临川微怔，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陆海棠观察着他的反应，给了他最后一击：
“沈临川，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停车！”
司机在这一声怒吼中急忙踩上刹车，巨大的惯性使得陆海棠的身体猛地向前倾，一头撞上了前面的副驾驶座位，撞得脑袋生疼。
她晃了晃脑袋坐起来，就看到沈临川死死地盯着她。
他像是彻底被那句话点燃了，像个被戳破心事恼羞成怒的毛头小子，又像是个被什么恐怖事件袭击的受害者，愤怒地想要找到解决办法。
“滚下去。”思维混乱的男人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他现在只想面前的人迅速消失。
陆海棠勾了勾唇角，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拉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陆海棠慢慢舒了口气。
她坐上飞机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了，又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周围几乎看不到什么车经过，沈临川把她扔在了一条下高速后的郊区。
这个城市还真是不愧它“烟雨朦胧”的称号，才没多久天上就已经开始飘起毛毛雨了。
陆海棠看这个地方也不像是能打到车的样子，索性慢慢地往前走，打开手机想要叫辆车时注意到手机上有两通来自谢衍的未接来电。
她想了想，谢衍也许还不知道这件事，打不通她的电话一定很着急吧，先给他回一个。结果电话一连打了三个也没人接，又想到谢衍刚回国可能堆积的事情很多，没准在加班开会呢，也就没多想了，还是先去医院要紧。
可怜天不遂人愿，陆海棠一连换了几个叫车软体都没人接单。雨越下越大，不能在原地等了，看着导航上的１１．６公里，她咬咬牙，脱下外套盖在头上就往前跑。
陆海棠跑得气喘吁吁，不得已放慢了速度。其实在车上时她有些冲动了，她不该那么快激怒沈临川的，至少也要等到了医院再说。
但她又实在忍不了沈临川这个神经病了。老实说，谢衍有时候也挺神经的，但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对谢衍就很能包容。
对沈临川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其实也没底，大部分不过是她故意说了扰乱沈临川思绪的。很多事情没有解决，边上还有个沈临川时不时给她找麻烦，实在烦人。索性干脆用这种ｐｕａ式的话术，故意干扰他，这下对方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毕竟沈临川一看就属于钻牛角尖的那种人。
陆海棠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天空，冰凉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这些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去想那还有几公里远的路程。
沈临川心情烦躁地坐在车里，陆海棠这个疯女人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仇人？他又没有斯德哥摩尔综合征。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心情不爽地想催促司机开快点，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司机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想说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司机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开了口：“少爷，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那位小姐下车的路段怕是不好打车……”
沈临川冷哼，和他有什么关系。
“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多管闲事。”
司机终究也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叹了口气，便沉默著开车了。
然而沈临川的心情却没办法平静下来，那些雨声仿佛和他作对一样，在他的耳朵里越来越清晰，陆海棠下车前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回荡，他点开那段录音反复听。
“你真的恨我吗……”
“为什么不推开我……”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艹！”沈临川忍无可忍地骂了句脏话，“掉头，回去。”
“……”司机看着不远处的酒店ｌｏｇｏ，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有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