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看了眼陶瓷娃娃的背后，刻着两个小孩子的笑脸，这是他雕刻的自己和言小蕊的抽象画，再次确认这东西就是出自他手，方毅心中已经想到了什么。
“你父亲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看向许曼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方毅最初的反应让许曼婷很疑惑，不过见到对方语气平淡下来，也没当回事，听到他的问题，她抿嘴道：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资助过一些孩子，你手里的那个陶瓷娃娃就是其中一个孩子送给他的，柜子上这些手工艺品全是孩子们送的。”
果然！
听了许曼婷的叙述，方毅心道果真如此。
自从家里两个大人去世后，方毅兄妹便一直接受一位好心人的资助，足足三年。
对方从不透露名字，也不露面，方毅和言小蕊唯一跟他的接触就是通过慈善机构得知那位好心人生日，在当天寄送了一个两人亲手捏的陶瓷手工艺品。
方毅一直都不知道资助他们的人是谁，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看了眼许曼婷，方毅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储物柜上摆放着上百个小物件，这说明，许曼婷的父亲在世时，至少资助了上百位孩子。
“这些孩子，现在也还资助着？”
想到许氏集团都倒台了，他好奇的问道。
许曼婷摇了摇头：“没有，半年前集团出事时，资助就断了，公司处于负债状态，别说没钱资助，就是有钱，银行也不会同意。”
她说着，叹了口气：“我爸临去世的时候，还念叨着对不住那些孩子，让我以后有钱了，再继续资助，不过嘛......”
许曼婷耸了耸肩，自嘲一笑：“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在无暇顾及其它。”
许曼婷说得轻松，但方毅还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无奈。
一想也是，对父亲的遗愿，有哪个做子女的不想完成呢？大多不完成的，都是无能为力而已。
方毅半年前被学校开除，然后他和妹妹就被断了资助，他一直以为是资助人知道了他在学校的丑闻后，对他太过失望才没有继续资助，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许氏集团也是半年前出事的，按照许曼婷的说法，那会儿许氏集团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管得上资助的孩子？
看着储物柜上林林种种的手工艺品，再看看许曼婷的苦笑，方毅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没想到，资助了他和言小蕊三年的好心人，竟然就是许氏集团的董事长。
一个月三千块钱，三年下来，十万八千块，还有生日以及各种传统节日的礼物，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五万。
十五万，对现在的方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他不会忘记，如果没有这些钱，他和言小蕊，可能早就辍学了，人生际遇，也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你怎么了？”见到方毅突然沉默，许曼婷觉得有些古怪。
“砰砰砰！”
方毅刚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许曼婷问道。
“许女士，我们是金陵银行的工作人员。”
方毅离门很近，听了外面传来的话，从猫眼一看，确实是三个身穿金陵银行工作服的人，两男一女。
“是银行的人。”他对许曼婷说道。
许曼婷蹙了蹙眉：“先别开门，等我换身衣服。”她走回卧室，正要换衣服，才想起方毅还在，忙说道：“你别看！”
方毅闻言，老实的转过身去，许曼婷一会儿便换好了一身休闲装，然后才让方毅开门。
“许......您好！”
门外领头的男子显然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个男人，不过还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陈经理，你怎么又来了？”
许曼婷并没有要请他们进去的意思，走到门口，冲为首的男子问道。
语气有些不耐烦。
陈经理谄谄一笑：“许女士，还是之前的事。”
许曼婷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一听这话，变得更难看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钱，你就是再来十次我也没钱，现在我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全被冻结，只剩下你们金陵银行的在使用，每个月我进账多少钱，花了多少钱，剩下多少钱，你们比我还清楚。
每个月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在还钱了，可你们还总是这么来找我，有意思么？”
听了许曼婷的话，方毅立马就明白这些人是来干嘛的了，催债的。
他之前就知道许氏集团破产后，许曼婷欠了很多债务。
听到许曼婷的一通牢骚，那陈经理也有些汗颜，急忙说道：“我们知道许女士没钱，这不是给您提供解决方法来了么。”
哦？
许曼婷闻言，面露诧异之色。
这半年多时间，她真的被债务扰得烦不胜烦，她也想还钱，可是没钱还啊，在南海商会的打击排挤下，她做不了生意不说，工作也找不到，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可眼看就要失业。
她想过很多办法，却都行不通，她好奇这些人说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陈经理推了推眼镜，拿出手里的一份资料递给许曼婷，说道：“金陵市政府刚在南郊规划了一片商业区，据我们所所知，许女士您在南郊还有一块土地，价值起码在两亿以上，我们想......”
“想都别想！”
拿到资料的时候，许曼婷就蹙起眉头，听了陈经理的话，都没等他说完，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经理顿时语塞，急忙又道：“许女士，不是我们强人所难，实在是这块地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不如将它卖出去，用来偿还债务。”
“南郊再怎么规划也规划不到那块地上，是你们怕我还不起钱才想让我趁着这时候卖的吧？告诉你，这块地我现在不卖，以后也不会卖！”
许曼婷神色冷厉，态度相当强硬，把方毅看懵了，他还没见过许曼婷这样生气，同时也很疑惑，许曼婷都背了一身债务，有地为什么不肯卖？
“那块地很重要？”方毅问道。
“那是我们许家的墓地。”
许曼婷的话让方毅恍然。
如果那是一块空地，许曼婷当然会卖，可那是他们许家的墓地，许氏一族的祖坟，她父亲才刚埋进里头，别说她没钱给那么多祖先迁坟，就是有钱，也不忍心父亲尸骨未寒就被迁往别处。
许氏一族的祖业已经在她手上丢了，不能再连祖坟也丢掉。
“这件事没得谈，你们走吧。”许曼婷说着，就要关门，却被陈经理拦住，陈经理的表情有些为难：
“许女士，您别生气，我也只是按上头的吩咐办事，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通知您，我们银行的领导已经做出决定要卖掉您名下的那块地了。”
“什么？”
许曼婷闻言大惊，没等她说话，陈经理继续道：“那块地虽是在您名下，但以您所欠的银行债务，我们有权强制执行您的财产。”
“你们......”
陈经理的话让许曼婷怒不可遏，她现在才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是来询问她的意思，只是单方面的来通知她结果而已！
睁着通红的杏目，死死瞪着陈经理，许曼婷嘴唇微张了好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狠话？
以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资格说狠话？谁又会怕？
说哀求的话？
那比狠话更无用！
看着脸色歉然的陈经理，许曼婷挣扎了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想到家族集团因为她遇人不淑而倒闭，现如今，祖先的坟头也要在她手中丢掉，她忽然自嘲一笑，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滴到手中的文件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她哪是什么女强人啊，自从受到南海商会的打压以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只是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女人罢了。
靠在一旁的门框上，她的眼中是茫然和无奈。
曾经的许氏集团千金，如今被逼得卖祖坟了，不知为何，看到许曼婷流泪，方毅竟有种心疼的感觉。
看了看手中的陶瓷娃娃，他眼中忽的闪过一抹坚定的色彩。
“她欠你们银行多少钱？”方毅忽然看向陈经理。
陈经理不认识方毅，但看对方和许曼婷在一起，想必也是朋友，还是回答道：“六亿华夏币。”
方毅暗暗咂舌，倒不是被这个数字吓到，只是想想许曼婷在自己公司上班，一个月才二十五万。
这点工资，她就是不吃不喝工作一百年也还不上这笔债务。
许曼婷不知道方毅打听这些干嘛，不过听到方毅接下来的话，她一下子愣住。
“许曼婷目前是一品玉业的副总经理，她的债务，由一品玉业代还，卖地的事，让你们领导别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