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提斯摩镇陷落后的不到半天,仅有百余名轻步兵保护的枫叶大桥收费所被乞颜部的将领陶克陶付之一炬,税吏被杀,守桥士兵战死,枫叶大桥落入乞颜部手中,所有行人及商队禁止通行,整片库劳城以北地区,全面沦陷。
库劳城内,金碧辉煌的沃斯厅依旧歌舞升平。
伏尔德拉特波耶正在用餐,他的御用主厨是来自斯瓦迪亚王国首都——号称美食之都帕拉汶的厨师长,他遵循体液学说,尤为擅长卡拉德帝国的古典烹饪技术。
今天的主菜共有两道,第一道菜是从皮拉什河刚刚打捞上来的七腮河鳗,宰杀切割后,放在炭火上炙烤到焦香,装盘前淋上油腻厚重的鳗鱼酱汁,名为炭烤七腮鳗;第二道菜的材料是六月龄的羔羊肉排,用铁盘煎烤,再搭配一种混合了葡萄汁、醋、洋葱、姜、辣椒、藏红花、丁香和肉桂等食材碾碎烹煮而成的酱汁,这酱汁极大丰富了烤肉中的味觉层次,名为卡拉德小烤羊排肉。
因为年纪的原因,伏尔德拉特波耶更喜欢吃软烂一些的食物,他娴熟的拿着餐刀和勺子分割着盘中的肉食,美味可口的食物让他近来紧张愤懑的情绪得到了良好的疏解,再配上一口加了香料的佐餐葡萄酒,伏尔德拉特波耶惬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侍女们奏响古斯里琴,优雅清脆的琴声和美貌侍女欲拒还迎的眼眸令伏尔德拉特波耶不自觉的加快了进餐的速度,酒足饭饱后再做一些喜闻乐见的餐后活动,这才是正经事。
把该死的库吉特人暂且放在一边,打了半辈子仗的伏尔德拉特波耶此刻只想放松放松。
矮胖中年将军叶夫根尼此时正在沃斯厅外徘徊,手中的战报被他翻过来掉过去,反复揉捏,依然提不起开门的信心。
叶夫根尼趴在门口仔细倾听,从门缝里传来的音乐声让他深感忧愁,目前战局异常不顺,可如果自己这么大喇喇进去汇报,难保不成为伏尔德拉特波耶愤怒下的牺牲品。
正当叶夫根尼犹豫之时,侍女端着收胃甜品蓝纹奶酪从厨房走出,这让叶夫根尼心里有了点主意。
他快步走进后厨,在厨师仆人们惊诧的目光中蹲在炉火旁,将锅底的黑灰抹在脸上,又在木盆中沾了些羊血涂在盔甲上,然后一路小跑回沃斯厅。
经过这么一顿折腾,有些肥胖的叶夫根尼已经满头大汗,一副浴血奋战的模样。
他立即敲响了沃斯厅的大门,接连不断的敲门声打断了厅内侍女们的演奏。
伏尔德拉特波耶面色不虞的示意侍女开门。
叶夫根尼一路小跑到伏尔德拉特波耶面前,又主动后退几步,跪倒在地,双手举着战报颤声道:
“主人,战报到了。”
伏尔德拉特波耶眉头紧皱,大好的用餐心情被打断,可看着眼前耶夫根尼一脸硝烟,满身鲜血,也不好动怒。
他放下餐刀,坐直了身子问道:
“库吉特人的部队打过来了?”
叶夫根尼俯首于地语气带着悲愤道:
“是的主人,库吉特人毫无荣誉可言!昨日库吉特骑兵一举偷袭了提斯摩镇,守将伊万诺维奇身陨,守军全部战死,人头被堆成宝塔。”
“今日清晨,库吉特人借着浓雾又攻破了枫叶大桥,税务官以下,全员战死!我带着家族骑兵与敌人先锋骑兵交战,斩杀数十库吉特骑兵,我的骑兵队也损失惨重。”
“现在枫叶大桥以北的地区,不受我们掌控了。”
伏尔德拉特波耶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愤怒,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将桌上精美的陶瓷餐具扫落,盛放羊排的盘子也被他倒扣在桌面上,尖利的嗓音简直要冲破房屋:
“库吉特是什么东西?一群草原蛮子!连盔甲和刀枪都配不足,只会拿骨头做箭头的野人!”
“他们哪里来的如此胆量,竟敢偷袭我的城镇?!”
叶夫根尼小心翼翼提醒道:
“咱们的军队折损在泊胡拉班,这些草原蛮子可能觉得咱们力量有所空虚,所以想来劫掠一番。”
“对于这帮穷困潦倒的邻居来说,哪怕咱们用破的铁锅,都是好东西。”
作为拥有库劳城及广大封地的伏尔德拉特波耶肯定不是蠢人,他豪饮了一口冰凉的葡萄酒,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道:
“这就不奇怪了。”
“自己在草原露出伤口,就不能怪狼群尾随袭击。”
“都是那颜阿卡丹这个废物!没有他的撺掇,我又怎么会陷入这该死的战争泥潭!”
叶夫根尼抬头看看伏尔德拉特波耶,谨慎的建议道:
“主人,枫叶大桥一旦失陷,那么库劳城将直面库吉特骑兵的弓箭和弯刀了。”
伏尔德拉特波耶直起身子,紧紧盯着叶夫根尼问道:
“使节队伍传回消息没有?”
叶夫根尼摇摇头:
“此时兵荒马乱,库吉特骑兵遍地,使节队伍恐怕...”
伏尔德拉特波耶咬牙道:
“这帮不懂礼节,毫无礼数的野人!”
“我之前命你统计士兵人数,现在能战之士有多少?”
叶夫根尼急忙从怀里掏出羊皮纸念道:
“主人,已招募维基亚弓箭手两千人,维基亚骑兵三百人,维基亚步兵一千人,临时武装维基亚轻步兵近五千人,临时雇佣兵一千人,我们还能组织起一万人的强大军队。”
听到有一万大军拱卫库劳,伏尔德拉特波耶稍稍放心,把倒扣的盘子翻过来,将有些散落的羊排肉捡拾到盘子里问道:
“反攻泊胡拉班是否可行?”
叶夫根尼被问的汗都下来了,这些临时征召的士兵,如何比得了先前部队的精锐?况且库劳城内军功贵族上下其手,早已将伏尔德拉特波耶下发用于招募军队的第纳尔,吞没了大半,连自己都没少拿,这明面上的一万大军,真调动起来能有五千人就不错了。
反攻泊胡拉班,怕是只能在梦里了。
可叶夫根尼没法说出事实,只得转着眼睛哄骗道:
“主人,库吉特人全员骑兵,我方骑兵仅有三百,守城还好,一旦出城,我大军须臾间就有被包围的危险,以步凌骑不是正理啊!”
伏尔德拉特波耶点点头,他发现叶夫根尼分析的还挺有道理,在平原战场,步兵根本无法应对库吉特这种轻骑兵,更何况将大军派出,库劳城将无兵可守,万一库吉特人引走军队,再利用骑兵行军优势杀一个回马枪,岂不是将自己性命放与库吉特人弯刀之下?
伏尔德拉特波耶命书记官拿出羊皮纸记录命令:
“传令,紧闭四方城门,全军守卫库劳城,不得出城战斗!”
书记官用鹅毛笔书写完毕后,伏尔德拉特波耶用手中戒指沾上墨水,盖上家族纹章,对叶夫根尼说道:
“叶夫根尼将军,守住库劳城,击退库吉特人,我会重重赏赐于你!”
叶夫根尼双手接过军令,郑重其事道:
“遵命!我的主人!我必奋勇杀敌,御敌于外!”
随即大步走出沃斯厅。
伏尔德拉特波耶满意的看着耶夫根尼离去的背影,抽动着硕大的鼻孔,有些疑惑道:
“告诉厨师长,今天的羊肉,有些腥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