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梁思洗完澡，化完全妆，拎上包，直接从后厅进到车库，上了一辆新能源的车子。按计划，公司的车在她出门前就应该在门口停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前，曲秘书来电话说公司的车子出了点小问题，送去修了。
这台新能源梁思从没开过，一般都是丈夫黎泰然限号的时候会开。上车的那一刻，梁思就闻到了艾草的味道，她想起两天前晚上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黎泰然在熏艾草，他说是车里进了很多蚊子，熏一熏。
随着时间，艾草的味道几乎散去，里面夹杂的味道显露出来，那种若隐若现的味道一般不会被留意到，除非是女人，有钱且敏锐的女人。那是一种香水散发的味道，价格很贵，所以印象深刻。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熏艾草不是为了驱蚊，是为了掩盖香水的味道。从中控后视镜里看去，后座收拾得过于整洁，梁思猜，曾经后座上一定沾满了粘稠的汗水和蹭掉的散粉。
忽然，梁思觉得闻到了一股怪味，恶心地下了车。
“梁总，您出发了吗？”曲秘书又打电话过来问。
“没有，你打车来找我，现在！”梁思的语气透着丝丝寒气，说完挂了电话。
电话挂的越快，事情越大，曲秘书十分钟之内站在了梁思面前。
“把这辆车开走，然后找人仔仔细细给我翻这辆车，车里找到的所有东西，所有痕迹，我都要看到。”梁思扶着额头，“对了，找认真且嘴巴严实的人。”她不是怕丈夫出轨，更不怕丈夫出轨的事情曝光，她觉得自己无所畏惧，她只是不甘心一个渣男在生活里，在感情里，在金钱里，得逞，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小人得志。尤其还是枕边之人。恶心。
“找什么？”曲秘书问道。
梁思蛾眉倒蹙，侧目而视，同为女人的秘书大概是明白了，灰溜溜上了车，打着火，“梁总，我打电话给客户改约见时间。”
梁思点点头。
车子被开走后，梁思脱掉高跟鞋，拎着回了家。她确信家里是没有痕迹的，黎泰然不会傻到在摄像头底下带女人回家，何况女儿也在家中。但她还是让阿姨把卧室里所有的毯子、四件套换成了新的。
“换下来的不用洗，丢掉。”梁思吩咐道。
“陈小姐，您是说丢掉吗？”阿姨抱着脏衣篓问道。
“如果你喜欢可以拿走，总之不要让换下来的这些东西再出现在我家里。”
“您放心，陈小姐。”阿姨抱着脏衣篓离开，恰好碰见黎希下楼，告诉她牛奶已经帮她热好了。
黎希到餐桌拿牛奶，看着依靠在沙发扶手的妈妈，问道：“你不是出门了么？”
梁思道：“今天有点累，行程取消了。”
黎希没什么话说，“哦”了一声，就要溜，被梁思叫住，“去逛街吧。”
黎希问：“你不是累了吗？”
梁思随口撒了谎，但说的也是事实，“工作累，逛街不累。”
黎希不情愿，“我约了陈最。”
“那咱们三个一起，逛完请你们吃饭。”
“不去，别扭。”
“陪我。”其实梁思本意是想趁着取消了工作，陪陪女儿，但是话到嘴边就变味了，女儿都已经十八岁了，她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但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母亲。
“那凭什么让我们两个陪你，你问过陈最乐不乐意了吗？况且我也不愿意。”
“就当陪陪我。”
黎希冷笑一声，心说你们谁陪过我，然后拿着牛奶上楼去了。
梁思走到楼梯口喊道：“你一直想要的那个英国的科幻电影导演，叫什么来着，他的签名我托国外的朋友拿到了。”
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黎希又探出头来，“真的？”
“当然。”
“我打给陈最，说服他。”
“签名送给陈最的？”
“不然呢？我没他那么丰富的精神世界。”黎希露出一张刻意的笑脸，“我有的是精神病世界。”如果不是天真的年纪，很容易被成年人解读成虚伪。成年人，总是很擅长做各种过度的解读。
“小希，不许胡说。”
“这是事实。”
“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过了。”
2
本来陈最今天是有学习小组的功课要完成的，明天下午就得交，可黎希的电话来得很霸道，就在陈最抠着手指纠结的时候，被同组成员燕诗婧看出来了。
燕诗婧说，正好她今天也有事，今天大家一起溜，但是陈最先提出的，所以这次的小组功课就交给他一个人完成。陈最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会完成得很漂亮，并且按时交作业。燕诗婧笑着离开教室，经过陈最的时候忽然转身，黑色长发扬起，发梢扫过他的鼻尖，陈最连打了几个喷嚏，带着洗发水清香的喷嚏。
“忘记拿包了。”燕诗婧拎起课桌上的包，出了教室。
陈最赶到北国购物中心的时候，黎希和她妈妈已经到了。一开始梁思硬挽着女儿的胳膊在前面逛，陈最在后面跟着，没多久，黎希便躲开了老妈，跑到了后面，挽上陈最的胳膊。
“你怎么跑过来了？你跟陈阿姨去逛吧，我一个人挺好的。”陈最拧开一瓶水递给她，黎希接过水，抿了两小口，“我不爱跟她逛。”
陈最继续劝道：“你去吧，我到负一的书店逛逛。”他从未见过黎希跟父母一起做过什么事儿，也从未听她讲起过，他所见到的场景，黎希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写作业、看漫画、打游戏、吃药。陈最猜，黎希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吧，只是来得突然，她不适应。
“一起。”黎希拉着陈最转身，乘扶梯往楼下走。
“我猜错了吗？”陈最脱口而出。
“什么？”黎希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就是没什么。”
梁思回头，看到两个孩子的背影，打心底油生出欣慰，欣慰有陈最在黎希身边的时候她是快乐的。这种快乐，大抵是所有快乐里最纯粹的，没有人去计较任何的得失与不公。
梁思年轻的时候也如此喜欢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还为他生下一个女儿。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就是黎泰然，女儿便是黎希，直到三十七分钟之前，踏上新能源汽车的那一刻，一砖一瓦建起的大厦，轰然倒塌。梁思没哭没闹，冷静异常，权当这么多年来身上的血和肉喂了恶鬼。当她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女人，可以从容地做到这些的时候，才忽然明白，原来他们的感情早就输给了生活、事业和金钱。
梁思铿锵有力地踩着高跟鞋，直奔了香水专柜，买下了在车里闻到的那款香水。虽然买下，但她绝不会用，就放在家里，让黎泰然看到，如果他假装看不到，或者真的没看到，那么就主动展示，把香水喷到他身上，再问问他好不好闻。
付完钱，梁思接到曲秘书的电话，直接问道：“车子翻完了？照片现在传给我。”
电话里，曲秘书道：“我一会把车子送去做车内深度清洁。”
梁思道：“洗三遍，不，五遍。”
挂了电话，梁思点开照片，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发现了一个淡淡的口红印，跟如果不拿着强光照，几乎要跟座椅的颜色融为一体，看不出来。另一张照片是一根弯曲的毛发，用脚指头上的汗毛都能想明白那根弯曲的毛发意味着什么。第三张照片，也就是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男士衬衣的购物小票，上面写着深灰色、175/96A、119元。这个logo很陌生，梁思拿手机查了一下，是省内的服装品牌，他肯定，这个牌子黎泰然是绝对不会买，也绝不会穿的，他嫌太掉价，但是为什么车里有这个牌子的小票？穿这个牌子衬衫的男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