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确定,是爱着对方的。
我很想去台北,成为台北新娘,我开始想方法办手续,十分繁琐,也很困难。
但我一直努力,而就在此时,我的母亲病了。
肾病,每周洗三次肾。
在医院拿着检验报告单的那刻,我意识到,身为家庭独女的我,三十多岁的我,有照顾母亲的责任。
我辞去了工作,回到了张家口。
我要留在母亲身边照顾她,我只会英语,于是在补习社找了一份教师的工作。
台海关系依旧紧张,就如同我和他的关系。
我了解他,他不可能离开台北来到这里。
在台北有他的公司,还有他七十多岁的老父亲。
我们的联络变少,开始不像是恋人,而是朋友。
淡淡的邮件问候,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看不清明日。
在那时候我真的会一直思考,要是他在国内的任何一座城市都好——坐火车、坐飞机,哪怕一个月见上一次面都好。
可是偏偏是台北,一百多公里,那么近,又那么远。
1997年,香港回归,电视上飘扬着五星红旗。
全城的人都跑到街上狂欢庆祝,而他也给我发来了一封告别邮件:
‘孟楠,我想我不应该再耽误你的时间。
去找一个能和你在一座城市过日子的人。祝你幸福。’
我没有回邮件。
离开网吧,走在街上,去了酒吧,拿着酒保递来免费的啤酒——庆祝回归啤酒,倒在头上,哭得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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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张诚来到二人身后,端着两碗面:“面煮好了,趁热吃,要知道泡面最怕的就是时间,时间一久,就不q弹了。”
他和孟楠说:“你朋友的那份也准备好,放在溪水边,仪式都安排妥当。”
孟楠接过一碗面,道谢,而后到溪水边。
张诚在永美身旁坐下,见永美脸上有泪,用衣袖擦擦。
自豪地说:“我煮的面好吃吧,我可是煮面高手。”
“我看你是气氛破坏高手才是。”
永美端着那碗面,台北卤肉做法的香气,与京味方便面融为一体。
“是一碗好面,本来就该是在一起的。”她说。
不免触景伤感,她又说:
“人的一生,要吃三碗面。
生日吃太平面,结婚吃喜面,丧礼吃上一碗平安面。
庆祝与怀念,从啼哭的泪流满面到尾声的牛头马面。
真遗憾,我应该没剩几碗面了。”
张诚说:
“我听说在福建有一种面,名叫线面。
它很奇特,有无限繁殖的技能,泡在汤里,如果不赶快吃,会越变越多,就好像怎么也吃不完。”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就好像人生,你不要去想,怎么就这一点,就这么匆匆几十年,你和它磨,你和它泡,努力与它消耗对抗着,你就会感觉这人生好像怎么都不会结束。漫长的折磨也是一种享受。我建议你还有一口气就要呼吸。”
“真想吃一口你说的线面。”永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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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孟楠吃着面,看着一旁的另一碗。
李宗雄死在台北,他的葬礼她无法出席。
火葬后按照他的遗愿,一定要将骨灰带回大陆。
是他的弟弟通过申请后,做飞机来了一趟福建。
孟楠在福建亲手接过骨灰,李宗雄的弟弟还递给孟楠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一串密码数字,弟弟说:“这是李宗雄的邮箱,里面有他想对你说的话。”
一路上换了好几辆车,来到张家口。
再到遇上张诚和永美。
吃过这碗面,就当是她也出席过了李宗雄的葬礼。
她再次打开骨灰盒,扬起了第二次灰。
休整之后,要再度前行。
张诚准备去洗锅,孟楠说:“锅就不要了,顺水而去吧。”
她将预留给李宗雄的那一碗面放在锅上。
拖了鞋,挽起裤脚,走到溪水中央,溪水淹没过膝盖。她将那口锅放在溪水中。
远处的永美看着,对张诚说:“我怎么感觉遇到你后,我见过的每个人都有点不太正常。”
“人本来就是不太正常的,只是到了人群中,刻意显得正常。”
那口锅在溪水中快速漂流,远去。
张诚和永美齐声说:“好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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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继续行驶,晚上十点,到达北京。
孟楠说,李宗雄的遗愿,最后一站就是长城脚下。
随便找一处,把他的骨灰都洒在这里。
“我想明天一早做这件事,还要拜托你们了。现在我们先休息。”
车在一个五星级酒店停下。
孟楠去前台定了三间房,永美说:“阿姨,你休息吧,我和张诚在车上凑合一晚上就行。”
孟楠执意。
永美说:“那给我们订一间房就可以了。”
开好房。
永美和张诚住进了酒店。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迷人的夜景。
永美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
张诚看到茶几上有一个杨桃,拿着餐刀将杨桃切开,杨桃呈现五角星的形状。
他递给永美:“住五星级酒店,怎么能没有一口五星级水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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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永美躺在舒服的大床上。
张诚在地毯上铺了被子,躺着,伸手的时候摸到了一个东西。
酒店标配的杜蕾斯。
他欣赏了会,这是他第一次摸到这东西,还是个盒子包装,里面的TT长什么样呢?
永美脑中忽然浮想到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问:“张诚,是不是什么愿望你都会满足我呢?”
“你说说看。”
“你看,我这将要结束的一生挺悲惨的,我的第一次全都给了一个混蛋,我越想觉得很不值,至少临死前也该拥有一个初男吧,要不你委屈一下,爬上床,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不好意思,恕难从命!”
张诚认真地说,“你的其他愿望我一定满足,但这个不行,我是一个正点与才华兼备、各方面都很出色的男人,你暂时得不到。除非十年之后,你若是能痴痴地想着我十年,又变得更加优秀,十年后再来找我,对我说:‘张诚,我们做那事吧。’那我兴许可以答应。”
“你这是要人鬼情未了,与女鬼同床啊。”永美咯咯笑着。
她又说:“张诚,十年太久,三年,三年可以吗?到时候你还会保留着你的第一次吗?”
“我不确定,所以你去了冰岛,去了雷克雅未克,也不能和我断了联系,要常常发email给我,问我:‘张诚,怎么样,今天你的第一次给出去了吗?’同时要寄照片给我,让我看看你是否还美艳动人,能诱惑我的幻想。”
“那好,我们约定三年。”
“睡吧。”躺在地上的张诚说完,不久后传来他呼呼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