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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扬灰(1 / 1)


远方高低的山,吹来的风。

孟楠说:

“这个地方是我的老家,小时候我常常会在铁轨边,看着来往运煤的火车。

能看一整个下午,火车来了,我就会兴奋地大叫。

‘火车,火车,带我去远方。’

在年少时的我以为火车是可以到达世界任何一个地方。

对火车有天生的好感。

念书长大,青春如火车一晃而过。

22岁,我学的是外语专业,母亲为我在张家口的一所学校找了一份英语老师的工作。

说这是铁饭碗,托了好些人才能进去。

母亲说:‘孟楠,你可要好好珍惜。’

每周一到五在张家口,每周末坐一站火车回到老家看父母。

26岁,有天母亲给我看了一个男人照片,问我喜欢吗?

我对这男人无感,但是母亲说那个男人是张家口本地人,开火车的司机,在国企煤矿公司上班。

人很老实。一大堆媒人要给他介绍对象。

母亲说:‘孟楠,我好不容易才安排你们相亲,你年纪不小了,要把握机会。’

见面后,他又约了我几次,人很主动,母亲又催得紧。

我想着,那就结婚吧。

领了证,在张家口有了分配的房子。

我教书,他开火车,日子过得平平常常,但就是找不到话题。

回家和母亲一说,她说:‘正常,我和你父亲也是盲婚哑嫁,也是这般过来的。

有个孩子就好了,你们要抓紧。’

结婚有一段时间,如何努力就是没有孩子。

我查过不是我的原因,我丈夫听后开始日日饮酒。

93年的一天,我回到家,看到丈夫把家里的那些奖状——年年他评上先进的奖状都撕了。

电视也砸了,我数落了他几句,他抽出皮鞭给了我一顿揍。

揍我的时候他手在抖,我哭着说要离婚,他同意。

离婚没多久,我听别人说,他的国企煤矿公司要裁员,要让第一批人下岗解困。

作为年年先进的他自愿下岗。

所以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是太爱我。

也许知道铁饭碗工作不保,知道自己无法生育,所以给了一顿假揍,放我一条未来的路。

离婚之后,我再回到老家。

独自坐着看面前这条铁轨旁,这条铁轨太老了,路又太远,已经废弃。

十公里外新的铁轨,新的捷径已经通行。

那年我三十一岁了,我一度以为三十岁对我是很遥远的事。

但就是这么轻轻一迈,到来。

我发现我这三十年来都在接受安排,家族安排的人生。

我不想成为这变废的轨迹,我想要换一个跑道,选择我想要的人生。

思考了一阵,我辞掉教师的工作,去了福建。

9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外贸需求量很大,我的英文专业对口。

入职当地一家颇有规模的工艺品公司。

每年有一次出国的机会,是去德国的纽伦堡参加展会。

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我发现它比火车快,改写认知,原来飞机才能到达世界的任何地方。

到了德国,在一个很大的展馆布展。

我司有100平米的摊位,把工厂设计的藤竹木工艺品、摆件、家具摆好。

同时在这个展会上,国内有实力的工艺品、玩具厂、商品制造厂都会去,几百家。

展会上有很多欧洲批发商来挑选采购。

展会一共七天,在第七天我忙活完,去透气。

见到一个摊位是卖打火机的,琳琅满目,很有趣。

而也是在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李宗雄。

他来自台湾,是做打火机出口生意的。

他和我介绍产品,我不太好意思,说我只是工厂的业务员,大家是同行,打扰了。

他说没关系,和我聊起天。

聊起我在哪里,他在哪里。

福建的沙县小吃和台北的下雨天。

我说我很喜欢看琼瑶的,喜欢台湾的电视剧《梅花三弄》,刘德凯很帅。

说的时候我发现他长得有点像刘德凯。

他说自己听过一首林依轮演唱的歌曲,叫《爱情鸟》,很好听。

他还给我唱了。

突然公司的同事来喊我:‘孟楠,撤展了,快回来,要打包商品了,收摊回家了。’

‘期待明年再见。’他说。

可能是害羞,或者时间太快了,我们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只有一句来年再见。

回国之后我想了他几天,又淡忘。

一个月后,收到公司的通知——我们公司将不再会去德国参展。

听到的时候心头遗憾了一下。

但公司很快宣布:就在下个月会开始参加广州交易会。

时代不同了,过去是我们出国找客人,现在是让国外的客人到我们国家来挑选产品。

广交会的规模是纽伦堡展会的几十倍以上。

浩浩荡荡,数万家大大小小的工厂齐聚广州。

相当热闹。

展会前一天,我和几十个同事布置完展厅,在几十万平米的展馆里闲逛。

看到一个巨大的打火机,有一人高。

很多人过去欣赏,我也过去。

那摊位只有9平方,借由这个特别定制的打火机吸引眼球。

卖的是自家公司生产的几千个款式不同的趣味打火机。

男人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一头艺术家的长发。

他在人堆中看见了我,说,‘孟楠,我们又见面了。’

喜欢琼瑶书的我,仿佛遇到人生第一次浪漫与巧合的邂逅重逢。

当天晚上,我们一起逛了广州,去北京路吃小吃。

他很好奇:‘明明是广州,为什么会有一条北京路?’

我说:

‘这很正常,上海还有一条福州路呢。武汉有台北路。

中国很大,我们都是一家人。’

他说:‘是,我很喜欢余光中的一首诗《乡愁》。

以前海峡两边要通行不容易,现在越来越好,你看,我都来到了广州。’

广交会为期7天。

每晚结束展会后,我们都约着一起去吃东西,走在广州的大街。

话题好像止不尽,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四点。

他说:‘现在回酒店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了。’

于是我们在公园的长椅上,眼睛困得睁不开,但还是想要继续说下去。

瞬间迸发的花火太美丽,到了交易会的第三个夜晚。

我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

他亲吻我的额头,嘴唇,这是我第一次拥有怦然心动的爱情。”

.

“咳。”

张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二人面前,说了声,“现在是最佳时辰。”

孟楠小心抱着骨灰,站起身,朝铁轨边走去。

永美对张诚说:“正听着煽情就被你打断了。”

他们看着二十米外的孟楠。

孟楠打开骨灰盒,心中默默地说:“李宗雄,这里就是我的老家,按照你的遗愿,带你来看看。”

她抓起了一把骨灰,洒在了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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