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处在沸腾的人声中，颇为吃惊地望着眼前瘦削，声音却如此洪亮的男子。
原来，人间便是这样，看似普通的人，会有这般强大的本领。
这样看来，天庭中的神仙，与人间的人们比起来，也不见得全都是厉害的。
“姑娘，”男子微微弯身，凑到乐阳身旁，“您吃点什么呢？”
“红豆酥！”乐阳脱口而出，师兄做的红豆酥最好吃了！
“姑娘，你故意的？”男子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冷漠起来。
“啊？”乐阳疑惑，不太明白男子所言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没有红豆酥。”
“哦。”乐阳一手撑着下颌，犹豫着，那吃点什么好呢？
听着男子说得天花乱坠的菜名，她对那些没见过更没听过的菜名毫无兴趣，心中只想能吃上一口红豆酥。
“不吃就请您出去，外面还那么多人排队呢！”
“哦。”乐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走出了这木楼。
一路行来，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响，乐阳不禁想起了师兄，又想到了师父。
还是在太白府中的日子最为舒适，当她真正离开了府中，感受到了外界的嘈杂，才格外地想念，十分地想要回到家中。
是的，太白府是她的家，是她在这天地间，唯一的归处。
乐阳闷着头，往前走着，不知道该去到哪里，没一会儿便又被人群裹挟着向前而去。
等到人群终于停了下来时，乐阳抬起头来，看向人群聚集的前方，贴着一张布告。
乐阳凑上前去，布告上贴着的字，大多她都能认识，不等她仔细看完，人群中已有人念了出来。
“凡郡中年满五岁的童男童女，全数送至郡府，每日献祭一对童男童女，三年为止，以诚心求得天神宽恕！”
听得人群中的话音落下，乐阳疑惑，天神宽恕？
这郡中之人，到底犯了何错，需要天神宽恕呢？
又为什么要将年满五岁的童男童女全部送至郡府去呢？
人间的规矩还真是奇怪呢！
“天神仁慈，即便是郡中百姓犯了大错，又何需将不过五岁的孩子送出去赎罪？”
听到人群中响起的清亮的男声，乐阳惊喜地循着声音看去，竟然有人问出了与她相同的问题。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觉得眼前人说得有道理，又似乎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害怕惹怒了天神。
随着说话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乐阳看清来人，这男子身穿白衣，发冠高束。
在这男子的腰间别着一把火红的长剑，看起来与正在燃烧的炭火一般晃着热浪，即使相隔很远，乐阳单是看着，似乎都能感受到它的滚烫。
再看这男子，身姿平稳，眉眼平和浓厚，虽是冒着胡茬，但从这深邃干净的五官中，足以看出，他的年纪并不很大。
不过他的眼中红丝遍布，看起来有些狠厉的样子。
可是听他说话，又是这样清亮，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乐阳想了起来，他与师兄的声音倒是有几分相像。
“你是何人？来自何方？”人群中，腰别长刀，身穿铁甲，头戴红缨盔的兵士走出，围在了男子的周围。
“漠上前来，闲游之人。”男子目视布告回道。
“闲游之人，郡中年满十五岁的男子，皆要入军中操练，看你的年纪，尚不过二十罢，也应还在军中，亦或者学府中，
可你竟这样有时间，四处闲游，看你的长相，哪里有半分似漠上之人，
说，你到底是何人？”
领头的兵士话音落下，几把长刀铛铛出鞘，相继指向男子的脖颈处。
“漠上前来，闲游之人。”男子重复道。
“漠上，你是漠上前来的商客？”兵士质疑着自己的话，看这男子的模样也不像是商客。
可是漠上前来的，多是商客，还不见他这般带着兵器，一副有身手的人前来过。
男子点头，“行程遥遥，带上兵器，便于护身。”
“如此，”兵士点头，相信了男子的话，“你到这布告前来捣乱，又是何故？”
“不是捣乱，”男子微微颔首，“只是疑惑，这郡中看起来安然太平，为何要将所有的幼童集中，献给天神呢，
上天仁慈，有好生之德，怎么会忍心伤害这些生命，
只怕，你们拜的不是天神，而是妖魔。”
“放肆！”领头带着红缨盔的兵士大喊出声，然而为时已晚，人群中人人四处张望，已然对布告上所说的天神抱着怀疑的态度。
不过，谁也不敢反驳，更不敢反抗。
“就算是真的天神，这样残忍，拜他又有何用呢？”
“混账！”
红缨盔的兵士将刀抵向男子的脖颈，眼看刀尖刺进了男子脖颈上的皮肤，有血丝渗出。
乐阳觉得男子所说有理，天神不应当是为了自身私欲，荼毒生灵的，这样的人，也不配为天神！
“他说的有何错，”乐阳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男子的身旁，“天神就一定是对的吗？
用你们的孩子，去满足天神荒唐的要求，错在你们的胆怯！”
男子听得乐阳温柔又坚韧的话语声，憔悴地双目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他看向乐阳的方向，仔细地看着这个仗义直言的姑娘。
在她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她与他的爱人，是如此的相似。
“你这小姑娘，不可放肆，”兵士阻止着乐阳继续说下去，“天神降雨助万物萌芽，赐阳光使万物生长，
你有何资格说天神的不是！
如若不是天神庇护，你我又怎么有机会站在此处争吵？
郡中一年未有雨水降临，眼看粮食颗粒无收，明年若继续如此，百姓存粮已尽，食不果腹，不求得天神饶恕，又将如何生存？”
“天地万物，生于自然，人应当敬畏自然，珍爱生命，”乐阳随即说道，“而不是所谓的天神！
未有雨水降临，就算是求，也不应用如此多的生命作为代价……”
“愚顽不化，既如此，”兵士抬手一挥，“将他二人押下去，今晚一并献给天神，以求得天神宽恕众生！”
乐阳这次听懂了，兵士的意思，是要她与这男子，和那些孩童一样，成为天神的口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