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跟在大士身后,她深知自己法力不够,大士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便可让她寸步难行。
“乐儿,”
大士徐徐前行,白衣轻飘,似那竹海叶尖儿的晨露一般清爽,
“生命本就是虚无,各人的命数,自出生之日,便有了定数,命中该有的劫难,逃得过初一,亦躲不过十五,
你无需自责,这是雁冰已写好的命运,不是你能够改变的。”
“那何人才能改变呢?”乐阳的话音中带着几分倔强。
“他自己。”
“他都命悬一线了,还如何能改变得了他的命运,既是天意,为何上天如此无情呢!”
大士慈爱一笑,“命悬一线,那便是还有一线,只要他能抓住这一线,便能重写他的命运。”
大士话音落下,乐阳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大士用来安慰自己的罢了。
雁冰法力尽失,又遭天雷劈身,乐阳还不知玉帝软禁了师父,更要以天罚惩处雁冰。
大士不语,如若让这孩子知道这事,只怕她会不顾一切,冲回天庭,一如当初的大圣那样,将天宫搅个大乱。
但是,她法力微弱,不及当初大圣的十分之一,回去天庭,大闹一场,无非是将形势加重,使得玉帝颜面扫地,引得太白府遭到更大的惩处。
这是大士所担心的,害怕乐阳冲动,使得事情向更严重的结果发展,故此,他并没有将知道的消息告诉乐阳。
“乐儿,无需忧心。”
大士打心里喜欢这个天真直率的孩子,因此他并不愿看到乐阳如此失落。
可是又不能泄露天机,便只能以这样宽慰的话,侧面提醒乐阳,不要绝望,事情还会有转机的。
乐阳听得大士的话,心中难受,只觉得这是大士害怕她因救雁冰心急,闯出祸端,说出来哄她的话罢。
不过大士的话,正好也提醒了乐阳,没有了师父的庇护与师兄的保护,她在这天地之间,实在不值一提。
如若想要救得师兄,乐阳提醒自己,便不能冲动,凡事要从长计议才好!
想到这些,她乖巧地跟在大士的身后。
大士一回头,便看到身后这样娇小可爱,双眸澄澈灵动的乐阳。
他看向乐阳时的目光,正如太白金星平日看乐阳时那样慈爱。
大士心中自语,任谁见了乐阳这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想来都是狠不下心来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的!
雁冰端着青花瓷盘,撑着木椅,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将盘中还冒着热气的红豆酥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他放松身体,坐到了双手正紧握住的木椅上,看着盘中的糕点,期待着乐阳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
想到这里,他时时抬头向天空望去,看着乐阳回来时的方向,期盼着下一秒就能看到乐阳。
寒冰毒日夜不停地折磨着他,身体的痛苦,使得他对未来已没有了往日那样的希望与美好的幻想。
如今,他只想着,能多一些时间与乐阳还有师父相处。
雁冰垂眸,捂住窒息一般的胸口,他不知自己何时会死,只知道照此下去,死亡只会愈来愈近。
乐阳随着大士回到了南海,大士端坐于莲花座上,闭目养神,口中喃喃着,似是在念诵经文。
“大士,既如此,我先回府中去了。”乐阳俯首道。
大士睁开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乐阳,“无需如此匆忙,待明日我同你再去与大圣商量商量。”
刚才还说没有机会了,现在又说明日,乐阳是相信大士的,可师兄的身体实在耽误不起了!
大士深知乐阳的秉性,害怕她回到府中,见到雁冰身体愈发虚弱,又知晓太白金星被玉帝软禁在凌霄宝殿中,关心则乱,难免会冲动行事。
虽说太白在三界之中,人品风评一向很好,可是,如若挑战玉帝的威严,只怕任谁来了也不管用。
“明日,大圣会答应吗?”
大士温暖地笑着,没有立即回答乐阳的话,他亦是一个不太会撒谎的人。
悟空受束缚五百年,今日才得自由身,保得唐僧西去。
正如悟空所说,它若是帮了乐阳,天罚无情,只怕玉帝会让它千年难有自由之日。
乐阳实在可爱,悟空亦同样活泼纯净,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士不愿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如此,权衡之后,大士想着拖住乐阳,雁冰品性听乐阳说,虽也还不错,可是比起乐阳和悟空……
大士下定心意,拖住乐阳,让悟空继续保唐僧西行。
如此,最好的办法,便是牺牲雁冰,这样做实在有些无情,可也是保护乐阳和悟空最好的办法了。
雁冰的死,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相反,还会使得天庭这一次的小风波彻底平稳下来。
可怜的是,此时傻傻等着乐阳回来的雁冰还不知道,除了乐阳和师父,天庭中,没一个人想要他活下去。
可是,想来,对于雁冰来说,有师父和乐儿坚定不移的爱,这便已经足够,能抵得上整个三界了!
乐阳看向大士,心中筹算着,顺着大士的心意,不要惹他生气才好,毕竟当下有求于他。
“是,那明日一早,”乐阳俯首,“您会陪我再去找大圣吗?”
大士点头,闭目不语。
乐阳颔首,退出两步,“我可以在您这里走一走吗?”
“嗯,我这里,足够你走上两日的。”
得到大士的允许,乐阳退步转身,想着莲花池外走去。
她的脚步匆匆,走向了曾看到仙童身影的长廊处。
这长廊,离莲花池距离不短,乐阳往前走着,脚踩过一个个青石板,每过一步,便在心中加上一个数。
数到最后,乐阳停在长廊前,抬头面向端坐在长廊小亭中的粉衣白衫,扎着哪吒头,缠在粉丝带的小仙童。
这仙童如大士一般,长得俊秀端庄,让人一时分不清其是男是女。
“有多少个石板呢?”
听得亭中仙童的话,乐阳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数石板?”
仙童灿烂地笑着,双目微扬,带着些小小的得意,“你每走一步,口中便喃喃一下,如此明显,笨蛋也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