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空之下,黑色的浓烟弥漫而上。
浓烟之中,一座座高大的火山里,岩浆沸腾着,翻涌不止,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一般。
在巨大镂空的黑色岩山下,遍布着站岗的苍鹰,放哨的老鼠,潜伏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
龇牙咧嘴,妖娆扭动着茎杆的紫色食人花,正埋头大张着布满红色粘液的嘴,将它还未长开,就被炽热岩浆烘烤干枯的绿叶,一口吃进了嘴中。
岩山之中,建造着数座大大小小的房屋,皆是用黑灰色的石砖堆砌而成。
橙红的天空逼仄而下,云层深处尽是血红色,炭红的枝头上,几只黑鸦发出嘶哑的叫声。
正在此时,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天空,遍布各处的兽类皆化成了人形,
“恭贺大王,恭贺王后!”
石头雕空的大殿之中,火红色的石椅之上,魔王炎仓站在殿中,手中抱着赤裸的婴儿,俯视着台阶下的众人。
炎仓一身铁甲,额头正中长着一只独角,眼似鹰勾,警觉灵敏。
蓝雪躺在后殿,听着响彻崖漠的,各类动物的欢呼声,她的额头上还在不停因疼痛渗着冷汗,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雪儿,”炎仓将孩子抱回蓝雪的身边,坐在石床边上,目光落在一副人类模样,不见丝毫兽类特征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和我一点也不像。”
听着丈夫带着些不满的话语,躺在床上的蓝雪想要撑起身,试了又试,仍旧没有力气动弹丝毫。
看着和自己一样,没有丝毫兽类特征的孩子,她的眼中,两行热泪随之滚落而下。
祖父蚩焰,父亲焰蓝,还有她,虽然都是和兽类结为夫妻,可是生下的孩子都毫无兽类的特征。
原本她想,自己生下的孩子,或许会有一些炎仓的特征,毕竟炎仓是孩子的父亲。
没想到,仍然没有。
她这才确定,蚩焰一脉,不论男女,也不管是生男生女,都不会带有兽类的特征。
“他一点也不像我,他是我炎仓的孩子,却连个犄角也没有。”
“他是你的孩子,也是蚩焰的后代,蚩焰一脉,不会有任何兽类的特征。”
“你什么意思?”炎仓面露不悦,一双鹰钩眼看向面前的妻子,似是在看猎物一般冷厉。
蓝雪从丈夫手中接过孩子,温柔地抚了抚儿子的脸颊,“不管有没有犄角,他都是你的孩子。”
“如果他不是我的孩子,”炎仓眼底闪过狠意,嘴上说的很是平静,“自然也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蓝雪看向丈夫,这个原身是犀牛的男人,她算不得喜欢。
那年,父亲要她与炎仓结婚。
她虽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但也实在不想嫁与眼前的男人。
可是父亲一再坚持,他说炎仓骁勇善战,可以保护好她和崖漠。
她告诉父亲,自己不需要被保护,她是蚩焰的后代,她应该是保护崖漠的那个人。
可是父亲不愿让她走向献祭的结局,执意拿走了她手中的兵权,不让她再接触任何与权力有关的事情。
炎仓平定鼠族的叛乱之后,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拥护,她已完全没有成为魔王的机会。
无奈之下,她嫁给了炎仓。
在这之后,父亲跳入岩浆,以身献祭,炎仓继位,成了新一任的魔王。
父亲死后,炎仓转眼便娶了与他同为兽类的沉羽,封为侧后。
沉羽的原身是一只黑鸦,且与炎仓一同长大,两人在崖漠布满枯树碳枝的荒漠上,互相陪伴了对方三百年。
蓝雪只想守住祖父和父亲坚守的土地,对于炎仓,不论他做什么,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我想不出来。”炎仓将孩子放到床上,不愿再看。
让他给一个与自己没有丝毫相像的孩子取名字,他没有那个心情,即使这个孩子确实是他亲生的。
他一直期盼着,他的孩子要长着和他一样威风十足的犄角,能征善战,将犀牛族的血脉延续下去。
蓝雪不因丈夫的话失落,她注视着,大睁着眼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地孩子,
“就叫仓图吧。”
将崖漠这一幅广阔辽远的土地,记在眼里,绘在心中,守住蚩焰一脉的荣誉。
“嗯。”炎仓敷衍地回着,一点也没兴趣知道这个名字的来缘。
蓝雪将孩子抱到眼前,充满柔爱的亲了亲他柔嫩的额头,接着将脸贴在孩子的脸颊上。
她期盼着,孩子健康长大,担起责任,成为一个和祖辈一样优秀的魔王。
她会献祭于岩浆之中。
父亲对她一直疼爱有加,认为她是女孩子,更是小心呵护,不愿让她受到任何的危险。
可是父亲忘了,她是蚩焰的后代,是他焰蓝的女儿,生来的结局就应该是赴入岩浆之中。
身上流淌着的血脉,正在一遍遍的提醒着她。
在献祭之前,她已决心,杀掉炎仓,为儿子,为蚩焰一脉,能永远地站在崖漠的山巅之上。
她将目光从儿子的身上移开,抬眼望向西方,那是祖父和父亲捍卫崖漠,而葬身的地方。
与此同时,她从那沸腾的岩浆中,望见了自己的结局,也望见了仓图的结局。
五日之后,一声啼哭再次响彻崖漠。
炎仓坐在石床边,俯身看着床上双唇苍白,发丝凌乱,虚弱得连呼吸声都快听不见的女人。
“沉羽,”他狠厉的眉眼中,满是怜爱,尽力将粗犷的嗓音压低,“还好吗?”
沉羽望着他,缓缓眨了眨眼。
炎仓拿过毛巾,将她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净,双手紧握住她长着黑色长甲的右手。
“孩子呢?”沉羽声音有些嘶哑,竭力吐出这几个字来。
“孩子,”炎仓抬头环顾房间,不是沉羽说,他还没想起孩子来,“孩子呢!”
“大王,”房间外,一个穿得五颜六色的侍女走了进来,“小王子吃过乳汁,睡得正香。”
“抱来看看。”
“是。”侍女的声音尖锐,转身走出去时,屁股上晃着几根柔顺得发亮的黄色羽毛。
片刻时间,侍女怀抱着一个赤裸的婴儿,走了进来。
炎仓起身,接过孩子,放到了沉羽的身边,“你看!”
沉羽侧脸看向手边的孩子,伸手轻抚过他额头上小小的犄角,满足地笑着,
“和你一样。”
炎仓咧着嘴,将孩子抱起来,高举过头顶,目光注视着他额头上尚未坚硬的犄角,
“这才是我炎仓的孩子!”
话音落下,他不禁笑出了声,笑声回荡在房间之中,久久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