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轻轻笑了笑,没有反驳。
“少年,记住了,机缘亦是宿命,世间万般不可强求,祁连山里有些东西藏得很深,无论在祁连山中发生什么,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老瞎子撂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便扛着旗离开了胡同。
宋时年还在原地品味这句话,再抬头的时候,老瞎子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走的还挺快的。”宋时年看着纵横交错的巷道嘀咕着。
走出不远,老瞎子耳朵微微动了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莫名其妙说了句:“今天还真热闹啊。”
果然,胡同的拐角处,正立着一位身形挺拔的白袍男子,看上去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老瞎子没有停顿,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顾摩云,金眼灵主,004号禁区曾经的守护者,是您吗?”
两人擦肩而过时,白袍男子突然说道。
二人背对着背,幽暗的角落里看不清白袍男子的脸,只能听见他冰冷的声音。
“诶呦,这名号闻所未闻呐,阁下莫非还要难为我这个老瞎子不成?”老瞎子闻言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的,语气颤抖着,几乎快要哭了。
白袍男子缓缓脱下了白袍,转过身来,露出了白袍下的那张英气的脸。
“晚辈现任004号禁区守护者,殊神组玄使褚知弈见过顾老前辈。”褚知弈扶起老瞎子,恭敬地朝着老瞎子的方向深深一拜。
“自从当年四圣柱事件发生后就再没了您的消息,这些年我们的耳目就一直在大夏各地找您,没想到您现在......”
褚知弈看着昔日纵横四海的金眼灵主变成了一个路边算命的瞎子,不免有些惋惜。
“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认定是我?”老瞎子收起哭腔,不动声色的问道。
“晚辈眼拙,纵使前辈变化甚大,可有些东西还是变不了的,这才斗胆相认。”褚知弈谦卑地说道。
“有些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丢掉的,既然你能认出我,那我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我是顾摩云没错,只是现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金眼灵主,如今我就只是个算命的糟老头子,那些过去的虚名不提也罢。”顾摩云摆了摆手说道。
顾摩云把旗子搁置在一旁,摊开马扎随意地坐了下来。
“倒是你小子,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就已经到达了灵尊巅峰,还受封玄使,坐镇004号禁区,突破灵主也是指日可待,后生可畏啊。”顾摩云低垂着头感叹道。
“不敢当,晚辈只是碰巧血脉特殊罢了,远不及前辈当年的风采。”
“啧,最精粹的玄微血脉,你不必谦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武道九阶徘徊不前呢,你也算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之一。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顾摩云拍了拍大腿说道。
“妖兽近来猖獗,活动范围几乎覆盖整个大夏,若长此以往日后恐生祸端,敢请前辈出山与晚辈一同平乱。”褚知弈这才说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沉默半晌,顾摩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拿出系在腰间的酒壶,苦笑着怅然说道:“可惜我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金眼灵主了,实不相瞒,十二年前四圣柱一战后,我灵器遗失,双目失明,心境受损,境界大跌,我一路辗转至此安家落户,靠着算命的手艺混口饱饭吃,如今就算拼死也只是武道七阶的水准,无心也无力,我只想这样子平平淡淡的过完最后几年,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
顾摩云指了指胸口,说:“心中有魔,终是难当大任啊。”
说罢,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这一壶浊酒,饮尽的是顾摩云藏匿十二年的辛酸与无奈。
褚知弈没有再说话,安静的陪在顾摩云身旁。
“是祝岚洲让你来的?”顾摩云抹了抹嘴突然问道。
“呃......是祝老让我来的。”褚知弈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啧,那老东西还活着呢,你帮我个忙顺便再帮我给他带句话呗。”顾摩云撇了撇嘴说道。
......
也不知顾摩云和褚知弈说了什么,不过能从褚知弈丰富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一定相当精彩。
褚知弈重新披上白袍,一个闪身便离开了胡同。
“还真是老了,总觉得旁的事再好终究也好不过自己的命啊。”顾摩云摇了摇头,叹着气走出了胡同。
【大夏.祁连山】
黄昏时分,西边残阳如血,落日余晖透过林间繁茂的枝头,落在地上化作斑驳树影。
“吼——吼——!”
山中传来阵阵兽吼声,惊起了落在枝头的几只燕雀。
那兽吼声的主人是一头成年的赤甲猊,这是一种防御力相当强悍的妖兽,形似狮虎,狠戾好斗,凶残无比,且浑身上下都覆盖着坚硬的赤色鳞甲,就连最为柔软的腹部都被甲片保护起来。
赤甲猊唯一的弱点就是位于头顶处的 一块角质鼓包,那也是赤甲猊最为脆弱的地方。
赤甲猊的对面,身穿黑色便装的俊朗少年左脚点地,腾空而起,蓄力挥出一拳,浑厚的力道将迎面奔来的赤甲猊掀出数丈之远。
“哼哧!哼哧!”
被那少年掀翻在地的赤甲猊快速翻过身来,晃了晃满是骨刺的三角脑袋,黄豆大小的眼睛中满是怒意,厚实的身躯如同重卡失控般横冲直撞,再次向黑衣少年奔来。
再看那少年,竟然闭上了双眼。
这是......等死吗?
显然不是,在赤甲猊即将撞过来的时候,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原本墨黑的瞳孔中散发出淡淡的暗金色光晕。
那双眼睛,就好像......是以神明的视角俯瞰众生。
这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慢了下来。
赤甲猊的一举一动在少年眼中就像是慢放一般,处处都是破绽。
少年从容向后闪身,右手化掌为拳,又是一拳轰出!
“砰!”
“嗷!”
这一拳直击赤甲猊头顶,锋锐的拳意穿透了赤甲猊坚硬的外层鳞甲,粉碎了它的内脏,赤甲猊宽厚的躯体重重的砸落在了地面上,当场殒命。
此拳名为镇妖,单体攻击威力非常强劲,是少年目前为止最强的杀招,否则也无法洞穿那赤甲猊近乎变态的防御能力。
少年冷冽的目光扫视一周,瞳孔中的暗金色闪光逐渐消散,整个人疲惫的瘫倒在被血液浸染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错,这黑衣少年正是方才祁连山下与顾摩云问卦的宋时年。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朦胧的霜色自天边倾泻而下,在林隙间缓缓流淌。
放眼望去,祁连山上尽是早已化作枯骨的妖兽尸骸,其中不少都如小丘般庞大。
祁连山外围尚且如此,也不知深山中还埋有多少妖兽尸骸,但见寒月影下,白骨如林,霜染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