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死。”
阎小小抓着阎玄袖子的那只手逐渐用力，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盖下阴云，遮盖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我能教你的都已经教完了。”阎玄抬手，轻轻的抚摸阎小小的长发，在有充足食物，安稳的环境的那段时间中，她成长的很快。
如今看起来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
幽冥一族就是如此，摄入的力量越多，成长的越快，但她成长的速度，仍旧远远的超过了其他幽冥一族。
因为他快死了。
在他死亡的一瞬间，阎小小应该就会成长为完全体吧？
于是阎玄没忍住的笑了笑，然后道：“而且有些事情是已经注定的……”
他说着伸出胳膊，割开了一个伤口：“要不要吃？很饿了吧……”
阎小小用力的打开了他的手臂，抬起的脸上，连眼球都是微微发红的：“你会死的！”
阎玄怔住了，似乎意识到了阎小小为什么拒绝进食。
“你是以为，你不断吞食我，导致我死去吗？”
“不是的……”
“那是怎样？”阎小小揪着他，愤怒的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死？”
阎玄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阎小小，因为真相真的很残忍。
难道要他说，这世界上只能存在一个幽冥之主，而你的出生是一个意外，因此你和我必然只能活一个，一个成长，另外一个就必然会衰弱。
一个完全长成，另外一个就必然会死亡。
死的这个人不是你就是我，于是最后我选择了你活下去。
他如果这么说的话，阎小小会很痛苦吧？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拥有了人心，逐渐成长为了他期望的样子。
又怎么忍心，用事实去伤害她。
可如果此刻不说的话，这件事将成为一个隐患，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如同一个隐藏的地雷爆出来，伤害到阎小小。
到那时，伤害会更严重吧。
于是，阎玄在认真的思考过后，对阎小小道：“从两千年前，我就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会因为什么死去，然后，我遇到了你。”
“遇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和我只能活一个，但你那么小一只，凶凶的，扑上来就咬我，跟个小兔子似的，在那一瞬间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愿意让你活下去。”
“小小，这世间就是存在生离死别的，无论是我，还是你的那些朋友们，终将会一个一个的离你远去，但你会认识新的人，在你漫长的旅途之中，每一次相遇和每一次别离，都要抱着快乐的……”
他没能说完，因为阎小小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咬的很深，利齿穿透了血肉，留下了大大的一个伤口。
少女把他推倒在地：“我讨厌你！”
对于刚刚拥有了一丝人心的小怪物，生离死别带来的痛苦，太陌生了。
她不理解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收缩，也不懂胸口为什么闷闷的不舒服。
她只知道她讨厌这种感觉。
所以也讨厌带来这种感觉的阎玄。
“如果可以重来，我不要被你捡到！”
只是阎小小没想到，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此后，阎玄每天遣人送来血肉，但是阎小小一直避着不愿意去见他。
直到某一天，随着一阵地动山摇。她突然感觉到，无尽的力量涌入体内，连筋骨都在舒展，像雨后的春笋，肆意生长。
可她没有感觉到快乐，胸腔里那颗心脏，如同击鼓一般怦然跳动着，带着一种陌生的恐惧感，她跑了出去。
她没能见到阎玄的最后一面，连故事都是从别人口中讲出来的。
老阎王说，他也快不行了，撑不住了，跟他一起出问题的，是六道轮回。
那是地府的根基，也是人间的根基。
“他救了人间。”
阎小小长久的、长久的望着六道轮回的方向，最后，在老阎王不知道第多少次问她：“要不要来做阎王爷，很好玩的。”的时候，点了头。
“我讨厌阎玄。”阎小小这样对自己说。
那段往事，曾经是她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当中，连回想都不愿意去回想的东西。
因为想起来就会不舒服。
后来到了人间遇到了更多的人，学会了更多的事，她终于明白了那种心痛叫做什么。
于是就更不愿意回想了。
就如阎玄所说，他是她生命当中的第一个过客，他带给她许多，他自以为是好的东西，最后留下的只有永别。
所以不必去想，不必去回首。
然而她还是又做了这个梦，梦里的阎玄对她说：“对不起，留下了好多麻烦的东西给你，还有在生气吗？”
有。
但是，留下的不是麻烦。
他留给了她这个璀璨的人间。
——
黄泉路很狭窄，早几年的时候修缮过一次，铺了青石板，终于摆脱了满脚泥泞的境况。
邓阳手里拿着一个摄像机，他本来以为到了阴间之后就会断网，所以特地带了个摄像机过来，断了网就将自己所见的，全都拍下来，回去发出去。
结果没有想到，到了黄泉路之后竟然还有信号。
他自个儿都有些恍惚了，但还记得说词：“这里就是阴间了，我们脚下就是黄泉路，径直通往酆都城。”
“你们问什么是酆都城？那是阴间的都城，是阴司所在之地，鬼魂到了阴间之后，会先被押解过去，审清你一生中的善恶，有罪的打入地狱，无罪的就在酆都城里，排队等着投胎。”
酆都城，也叫丰都城，是阴司一切核心所在。
说实话，邓阳其实并不是走无常的，在此之前也没来过地府，但是套路他还是懂得。
“黄泉路后头就是鬼门关，那边一般有阴差把守，今天值班的不知道是牛头还是马面，我们可以先到那边去瞧瞧。”
他充满自信的捏着自拍杆，往鬼门关的方向去了，随着时代的发展阴间的变化也很大，但鬼门关的制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
邓阳很快就到了鬼门关门口，然后发现，这里有一堆新死的魂魄在排队，只有两个鬼差在维护秩序。
“里面出事了哈，先别进去，都在门口等等，晚点统一给你们走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