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假期眼看就要过了,对我来说,倒是没必要着急赶过去上班,节后暂时没有开庭的安排。
于是,我就想在节后的一天跟母亲一起去郭涛的家里看一下,这或许会有个直观的印象,有助于后面案件的处理。虽然,袁雅静暂时没有委托我的意思,郭涛这边也没有委托的意思,我还是想找机会把情况先熟悉一下。
要是他们能够自由协商,离婚成功,我也没有别的意见,又不是非赚这笔钱,去忽悠他们找律师。
郭涛的家在一个叫郭滩的村北头,是村里面最靠里面的一家。现在新农村发展,干净的水泥路基本实现了村村通、户户通。但是走到水泥路的尽头,仍然没到郭涛的家。
骑着电动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已经好多年没有走过这种路了。这要是下雨,肯定泥会非常的粘脚,出行非常的不方便。
就在我整个身体都快要被颠散架了,屁股也在隐隐作痛的时候,看我母亲在前面,进了一户的大门。
这说是大门,还不如说没有门,只是一个进出的口,旁边有个木板,看样子晚上木板直接挡着就是大门了。
这个院子里,正北朝南坐落着一个青色的三间瓦房,东面有两间土坯房,门都是开着的,郭涛的母亲正在热情的招呼我们。
向正屋走的时候,我看见两间毛坯房里,其中一间放着锅碗瓢盆,还有土灶台,另一个则是传来了牛叫声、羊叫声,看样子是当牲畜棚子用。
真的想不到,这种年月了,竟然还能看到土坯房,这房子该有多少的年代呀。
以前,我小的时候看到过打毛坯房子,很多人,尤其是一些壮汉,拿着木桩,一点点的将土砸夯实,然后一段段、一节节的盖上去。这种房子虽然看着土,但是之前的人们都只住这种,泥里面还常常会掺一些草,使其坚固性加强。之前听爷爷讲过,土坯房别看又土又脏,但是住这种房子冬暖夏凉,甚是舒服。
走进郭涛的家,客厅的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后面是一排高一些的桌子,上面供奉着观世音菩萨。
客厅两边是两个房间,西边的屋子上面挂着红色的布帘,应该是郭涛和袁雅静的房间,东边的房屋里挂着一个稍微破旧的布帘,这不用说,跟着父母一起,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父母应该住东屋。
“小涛和小静他们县城也有房子,有时候他们在县城里住,回来就住在那个屋里。”
“张姨,郭涛是不是又去县城里干活去了?”
“是呀,说最近赶工期,一大早就被叫着出去了,我原本让他在家等着你过来,不过小涛说工地上实在是缺人。”
“没关系,没关系,我今天来主要看看张姨,我明天也要回武汉了。”
说着就让我和母亲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他们家的椅子还是之前那种木凳子,农村比较多,这种凳子耐用,看郭涛家的凳子颜色就知道了。
看了这个环境,再结合我见到的袁雅静,很明显,袁雅静之前能够适应这种生活,但是见识了大城市的繁华,这种生活环境根本适应不了。郭涛他们县城的房子没有去看,但是一个小县城的房子,又能收拾到好呢。
郭涛的母亲慌着给我和母亲倒水,她说:“你们喝凉水不,我一会儿专门去抽点冷地下水,还有我家娃他爸自己养了蜂,还有点自家的蜂蜜尝尝。”
我母亲自然是喝的,我也就跟着母亲的意思。
看着郭涛的母亲去忙了,我起身走到院子里看看。听到外面有声音,我顺着声音出了大门。
大门口村里的主干道,不过最近几年有钱的大都向公路边建房子去了,村里面渐渐的冷清了,只有一些老人舍不得一直住的房子,还有些家里没钱去公路边盖房子的还依然坚守在村里面。
这个跟我家村里那边的现象是一样的。
看到门口有三个老奶奶,两个老大爷,我掏出口袋里的烟递了过去,两个老大爷一看我掏出的是中华烟,二话不说就接着,点火抽了起来。
老大爷抽了烟,这双方的关系立马就熟悉了。这些老人仿佛是没啥事情,平时生活中可能就是一潭死水,我的出现就是扔进池子里的石头,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你这小娃不是我们村里吧,你也不是他家的亲戚吧,之前没见过你。”
“奶奶,你这年龄,身体好呀,眼睛很好,我是郭涛的朋友,过来看看他。”
“这小娃贼会说话呀,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这说话就是不一样。”
后面就不等我问,这奶奶们一把年纪了,情报工作却是很厉害,大爷们更是在旁边时不时的补充插上两嘴。
通过他们的介绍,我了解了他们这些老人对郭涛家还是评价蛮高的,郭涛的父亲也是老实巴交的人,郭涛跟他父亲有些像。而且这娃娃还比较热心。
不过,他们透露了信息,郭涛娶的媳妇不好,当时结婚的时候,就有老人说他媳妇的面相不好,属于那种不安分守己的人,另外,长着一个青蛙眼,多少有些看不习惯。
婚后,袁雅静在路上都不跟这些人打招呼,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害羞,时间长了,才发现,熟悉了顶多点下头,好的能叫个人,但是也就仅仅如此。
袁雅静从来不参与村里的任何事情,但是虽然老人说面相不好,但是袁雅静也属于那种有几分姿色的人,惹的村里的光棍垂涎不止。
后来,袁雅静开始打扮了,不仅开始化妆,衣服穿的也是越来越露了。
“不过,你别说,不提我都忘记了,郭涛家的媳妇有一阵子都没回来了。上一次见还是过年的时候,看到她在门口嗑瓜子,后面就不见人了。”
正在聊呢,郭涛的母亲出来说,郭涛打电话过来了。
我回去接了电话,郭涛说,他今天要赶工,晚上可以回去,要请我在县城吃饭喝酒。我以第二天要回武汉途中开车为由,委婉的拒绝了,让他以后有机会到武汉了跟我联系。
我和母亲中午饭都没在这里吃。因为我打完电话,看到郭涛母亲给我倒的水,水杯是玻璃杯,但是已经是不透明了,在加上有点颜色的蜂蜜水,我硬是看着喝不进去。
这倒真不是我矫情,我家一直收拾的都蛮干净,而且我看母亲似乎也要走的暗示,于是,我就借机说家里来人了,是我一个同学,在家里等着呢。
我这一说,我母亲立即说也要回去,中午还要给我们做饭。
从郭涛家出来,我和母亲没有,而是推着车走着。
“你看郭涛家的环境不是很好,县城的房子还有借的钱要换,每月还有2000多的贷款。真不知道他们日子咋过的,看着都着急。”
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现在的生活能过她帮助别人,以前的生活很苦,她也会尽力帮助别人。所以母亲的人缘一直很好。看到郭涛的家,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这在我第一次见袁雅静的时候,我就不想接,这种案子接了,要是还帮助打赢了诉讼,那败诉方呢。比如,我成了袁雅静的代理律师,那么如果我帮助袁雅静离婚成功了,郭涛这边不仅出了彩礼,买了房子,背上了债务,到头来却没留住人。
要知道,在农村,条件不好,没结过婚的都不好找媳妇,更不要说离过婚的,更难!
车子在土路上哐当哐当的响着,似乎在敲动着我的心弦。阳光这个时候变得火热,照在背后有些火烫的感觉。我看了一眼旁边的母亲,自从回老家以来,操劳了很多,看着有些衰老了,但是精神面貌不错,看样子也是很开心的。
“你要是能帮,就帮下郭涛家,当然从法律上帮,违法的事情咱不能做,也不能昧着良心做事,不管谁给的钱多,也不能帮着做坏事。”
“妈,你放心,这一点我心里有数。我就在想如何帮助郭涛。目前从我掌握的情况看,离婚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也在想如何在郭涛离婚的时候,可以帮助他一下,能够减少损失,或者有一些补偿更好。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尽量不让别人对他们落井下石,给原本不容易的生活再添一分艰难。”
走到了公路边,我回头看了一眼在村子最深处的郭涛的家。这种世世代代生活在农村的人,在一个很小的县城里勉强生活,是非常的不容易。
难以想象,要是袁雅静真的起诉离婚了,当收到法院传票的那一刻,郭涛用他那粗糙的双手捧着盖着红戳的文件,是多么的着急、担心、恐慌、无助。
我学法律是为了什么?在当初学习的时候,肯定不会是说以后办案子挣钱,在挣钱之外呢,要不要考虑?是什么案子都可以接,只要给钱吗?
我觉得我做不到,就如郭涛和袁雅静离婚,我做不到为了钱去忽略一些人性的东西。帮助袁雅静离婚,还能分一些财产,我也能通过策划拿到更多的一些钱,但是这些钱拿到后,我肯定是不敢再来郭涛家看了,心里会很难受。
我在不断成长过程中,寻找着自己,让自己越来越能看清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