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松洋回到了客院,见暗三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着他,眉头微挑,“你怎么来了?”
暗三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没见了,难道我还不能过来找你喝杯茶?”
肖松洋笑,坐在石桌旁,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端着喝了一口道,“你知道的,我已经忘了该怎么品茶了,现在的我,更喜欢喝酒。”
暗三叹息一声,“可惜了,我已经戒了酒。”
“先前暗五回京的时候,我都还以茶代酒来着。”
肖松洋垂眸看着手中茶杯里的茶汤,淡淡道,“你来,该不会只是想跟我说过往的吧?”
暗三转头看着他,“你看到三爷了吗?”
肖松洋抬眸回视他,“你以为,萧三郎还活着?”
要是他还活着,怎么可能躲起来不见人呢?
都这个时候了,他有什么可躲的?
暗三抿唇道,“陛下让我彻查暗营之中的细作,我查到了暗十九,可你也知道,暗十九他是三爷带回来的,暗营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他绝不会背叛,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肖松洋笑笑,“你们暗营的事儿,跟我间部说什么呢?”
难道以为他们还会查暗营不成?
暗三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你说,陛下会不会还有一支暗部,以调查暗营里的细作?”
肖松洋定定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暗三闭了闭眼道,“我实在是想不通。”
肖松洋淡淡道,“世上有太多事你想不通了,你何必庸人自扰?你只要将事情如实地跟陛下说明便是了。”
哪里用得着他自己在这里纠结这么多呢?
暗三看着肖松洋,“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肖松洋淡然一笑,将手里的茶缓缓喝完,道,“我在跶拓这么多年,学会的一件事便是: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该知道的,他又何必去知道呢?
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要知道,他可是顶着拓佳宏鹰的名头前去跶拓潜伏的。
要不是如此,北疆这里的真正的拓佳宏鹰,又怎么会成为弃子呢?
不过暗三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觉得肖松洋变了。
也是,都三十年了,如何能不变呢?
当初那个肆意潇洒,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萧家四郎,也已经在当年一去不复返了。
暗三再没多说,只静静地给他煮茶,两人安静地坐在一起喝完了一壶茶,暗三便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跟肖松洋道,“当年那个孩子,如今在德安侯府中,被侯夫人养在膝下了。”
肖松洋眼瞳一缩,眉眼一冷,德安侯府?!
怪不得!
呵,皇甫宇桁,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讨厌啊!
*
议事厅
裴祤等人进来时,裴嵘正看着墙上的地图一言不发。
裴祤等人行礼,“见过大帅,大帅安。”
裴嵘转身看向他们,“此番巡防如何?”
裴祤抬手行礼道,“回禀大帅,各城防卫皆无异常,已然准备好了换防事宜……”
裴嵘淡淡颔首,“此番换防,我等与西疆等部彻底轮换。”
裴祤瞪大眼睛,抬头看着裴嵘,“父亲!”
裴嵘冷声道,“这里没有父子,只有元帅与将领,裴祤,你违反了军律!自己去军法处领罚!”
裴祤低头行礼道,“是,元帅!”
可他心底依旧为先前裴嵘所说的换防而震惊。
其他人根本就不敢吭声,哪怕是副帅庞明的儿子庞枫也不敢多言,只拱手行礼应是。
裴嵘对他们道,“今日将巡防奏折呈上来,交递军中文书处备档,之后便准备换防吧。”
“是,元帅。”
裴嵘摆手道,“都下去吧。”
裴祤站着没动,庞枫等人连忙行礼告退。
裴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跟我去偏厅再说。”
“是,元帅。”
父子俩来到了议事厅旁的偏厅处,裴嵘这才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缓声跟裴祤讲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你也知道,军中一直都有跶拓的细作,我们一直都在调查,昨夜你二伯回来了,正好那些人也就冒头了,于是我跟你庞叔便将计就计,将那些人都一网打尽了。”
裴嵘看着专心听着自己讲话的儿子,鼻头微酸,“我一直都没跟你说过,你母亲她,其实也跟此事有关。”
裴祤怔愣地看着裴嵘,“您是说,母亲她也是别国细作?也是跶拓的细作?”
裴嵘摇头,“不,她当然不是跶拓的细作,虽然跶拓确实是想要控制她们来为己所用,但事实上,她们并不是跶拓的细作,甚至跶拓都不知道,有人在借他们的手在培养自己的人。”
裴祤怔怔地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才终于语带哽咽,红着眼眶道,“那母亲她现在……”
“你母亲还好,她早就料到对方会有此行动,早早地做了准备,即使我和你庞叔没有动作,她也会将这些人抓起来交给我的。”
裴祤抿唇,“那父亲您为何……”
为何不等母亲将人抓了再……
裴嵘闭上眼沉声道,“因为,陛下已经派了人来了。”
他们还算动作快的,要是他们真的没有将计就计,暗三的人也会有所动作,那到时候,他和庞明也都说不清了。
裴祤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所以府里的护卫都是陛下的人?黑龙军?”
裴嵘颔首,“嗯,所以此番西疆和北疆的各部要彻底打乱换防。”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说大宁国内已经开始收网了,可边疆这里还需要时间来准备。
裴祤虽然不清楚全部的内情,但光是裴嵘所说的这一切,已经足以让他明白一点:他要跟父亲回京了,而母亲,大概也是“活不了”了。
裴祤起身,“我要见母亲!”
裴嵘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点头道,“去吧,我已经跟李统领(暗三)说过了。”
裴祤行了一礼转身便大踏步离开了,直奔后院而去。
走到空无一人的正院时,他脚步顿了顿,将头上的头盔解下来,放在手臂上,脸上撑开一个笑容,如往日那般高声道,“母亲,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