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音乐剧的当天,朝戚全副武装。
鸭舌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墨镜框很大,几乎要盖住大半张脸。她还挑选了一支平时从不会用的正红色口红,把嘴唇涂得饱满鲜亮。
这都怪纪流元。
他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找个保镖都磨磨蹭蹭。
害她出趟门打扮得像去做贼。
好在她自己从保镖公司物色了一个,过几天就能来报到。
朝戚带着小茵检票进入剧院,找到座位坐下来。
剧院内,蓝色的幕布飘动,小提琴悠扬的曲调伴着一串激情的法语介绍,舞台正式揭开。
一曲《震怒之日》,瞬间将观众平静的情绪拉至高潮。
熟悉的曲调响起的时候,朝戚早已将“暗处潜伏的敌人”、“被绑票”之类的臆想甩开,陷进演绎者的表演与歌声之中。
没有去过现场的人,不会懂这种震撼。
「挑战未知质疑荒谬
焚毁镀金的牢笼
憧憬乌托邦直到末日
唯有癫狂方可前行
曾向我们承诺过安逸
我等愚忠
却只准许温驯地服从
没有宽容纵容没有浪漫诗意
迭矩重规看不到曙光的暗夜
他们从辔驭和操纵中摄取快乐」
如果说会因为哪一曲爱上一场音乐剧,对朝戚来说,就是《挑战陈规》。
或许是歌词里有共鸣之处,每次听到这段,就会幻想自己变成一只鸟,挣脱出了牢笼。
凭什么那些人可以随意规划她的人生,把她的婚姻当成一笔交易。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不服。
今晚的音乐剧非常完美,剧场环境也非常优秀。
唯一的意料之外,是在离场的时候遇见了林赴雪。
她一如既往的优雅,只是身形纤瘦,看起来有些单薄,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林赴雪属于清冷气质的美女,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是浪漫的冷调。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上流名媛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教养,温柔知性。
朝戚想,她身边的追求者一定很多,怪不得纪流元爱她。
如果她的性取向是女,也会喜欢这样的类型。
可能是朝戚的视线太过直接,林赴雪抬眼就和她四目相对。
对方眸子里闪过惊讶,神情愣怔了几秒,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抬脚往外面走。
朝戚下意识想叫住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想算了。
毕竟她们本就不相熟,唯一的关联在于一个是纪流元的前女友,是心里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一个是纪流元现在的老婆,名正言顺但没有感情。
实在微妙,实在尴尬。
=
回到缦园,朝戚算是松了口气。
今日出行顺利,无事发生。
纪流元总嘲笑她是胆小鬼,就那百分之三的股份,谁有那闲工夫找麻烦。
朝戚完全不这么想。
纪流元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他不懂。
朝戚十三四岁的时候被绑架过,对危险保持敏感。
印象里,四周灰蒙蒙的,空气里是汗臭与呛人的烟味。她被捆绑在面包车后座,听着车内的粗话交谈声。
好在他们不是专业受雇佣的绑匪,而是普通的恶劣人贩子。
趁着车上几人困倦大意,她磨开绳子,找到机会逃走。
跑出泥泞的山地,跑出树林和空无一人的马路,把自己藏在臭烘烘的垃圾堆里,气喘吁吁。
浑身都很痒,很脏很臭,却不敢大声哭。
就像噩梦里的躲猫猫游戏,如果被找到,就会被饿鬼吞吃进肚子里。
她躲了一天才出去。
穿梭在金黄的麦田里,没有向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求救。她害怕遇到的还是拐卖小孩的坏人。
朝戚就这样心惊胆战地一步步走到警察局门口。
彼时,朝禹还在花天酒地,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儿丢了。
这算是朝戚的一个童年阴影,她从没和人提过。
她怕了。
那种危险的时候孤立无援,心跳到嗓子眼烧干喉咙的感觉,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朝禹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她却越来越恐慌。
朝戚心里清楚,她爸不是她的依靠。
如果有一天要让朝禹从她和朝氏集团之间二选一,他会果断舍弃她。
她从来不是什么小公主,那就索性平凡地长大吧。
后来,她的那些同学得知她是富二代都吃了一惊,她的行头、习惯或观念,和身边的人没有多大区别,也丝毫看不出倨傲。
朝戚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高人一等的。
朝氏集团再如何,也是朝禹的。
不能体现她的价值。
朝戚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
她走进电竞房,开机直播,调试投屏。
作为某手游的路人王主播,她每星期直播五天,每天六小时。
本来是播着玩的,却不知不觉播了快五年,变成了平台中部主播,每日热度能保持在200w左右。
最近要准备考研,就减少到一周播15个小时,相当任性。
后果是粉丝流失,这几天数据一般。技术主播是这样的,通常不如娱乐主播留得住观众。
厉害的游戏女主播会更有话题度一些,但她没开摄像头,看点少了大半。
纪流元今天回来得比较晚,换鞋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客厅,问张管家:“她人呢?”
“夫人?”
“嗯。”
张管家:“夫人说她在工作,不要打扰她。”
“她有什么工作,还没回来?”
“回来有一会儿了,在电竞房。”
纪流元一时没想到,有什么工作必须在她那蓝紫光乱闪的游戏房里进行的。
他敲了两下门,没反应,便推门而入。
朝戚背对着他坐在电竞椅上,带着荧光亮边的头戴式耳机。手指操控着手机屏幕上的人物,灵活施法,口中念念有词。
“对面中路交闪了,打野直接切。”
“可以可以,打完龙团推高地一波。”
“撤吧,补状态,稳赢的局就别急了。”
两分钟后,对面水晶爆破,顺利拿下一局。
纪流元突然出声:“这就是你说的在工作?不是说要考研吗?”
朝戚被后面的人吓得一哆嗦。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敲过门了,是你自己没听见。”
“哦,找我干嘛?”朝戚摘下耳机,问道。
“明晚有个晚宴,去不去?”
纪流元的视线滑到电脑屏幕上,弹幕一条条冒出来,他多看了几眼。
“什么晚宴,明天再说吧,我还要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