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白云小镇是个南方的小镇,但这里却跟前世的北方一样有着赶集的习俗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来到这个世界六年的时间里,我最期待的日子慢慢演变成为我最不情愿面对的日子
因为我是个残疾,自己的行动能力有限,但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我想看这个世界的唯一方法,就是依靠老爷子推着独轮车,载着我出门
但每到赶集的日子,也是我去医馆看病的日子
这六年里,除了第一年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有所兴趣,虽然出门要去医馆看病,但还算得上是积极
但之后每次赶集、看病都只能来白云小镇
一岁之后的我便逐渐没了兴趣,后面慢慢的,老爷子在赶集的这一天只能想着法的把抗拒的我架上车,推到孙家医馆……
孙家医馆盖在白云小镇东边,我跟老爷子每次赶集摆摊时,都会路过这里
不过白云小镇的人非常排外,做生意的货郎也不是很愿意到小镇里面卖东西
他们宁愿绕远路从山上经过,跟我和老爷子偶尔做点小生意,也不愿意到小镇里面找不痛快
而我跟老爷子住在附近的山里,我打小就是在白云小镇里长大,但对他们来说我们依然是外乡人
小镇里的人自然很排斥跟我们交易
偶尔有卖出东西的时候,也是因为我们的价格相比于小镇的平均物价来说更为便宜,有些家境贫寒的人或者有时着急用的时候,他们才会想到老爷子支起的小摊
但当他们有需要的时候找不到老爷子的小摊,他们就会站在老爷子平日里摆摊的桥边,嘴里念叨着些什么恶毒的诅咒的话……
不过孙家医馆的孙医师是个例外
孙医师本名叫孙皓,三十多岁,不过小镇里的大家习惯叫他孙医师,慢慢也就忘了他的本名
他在小镇出诊也是因为年轻时娶了个叫罗红的老婆,后面有了娃,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也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找乳母
打工之余还会给乡里乡亲的看看病
一开始孙医师并没有打算开医馆,只是因为幼时家里面父母安排他学过几年医,每当有人生病的时候都会来他家里让他把个脉,然后他开个方子让生病的人自己拿着药方去附近上山采药的药农那里买药
或者偶尔会给病人扎个针,做个推拿赚点小钱
孙医师的名声一点点的在小镇百姓中越来越大,扎针、推拿攒下的钱越来越多,加上小镇里面连个能看病的医馆都没有,索性直接借了一大笔钱,在小镇东边盖了个大院,开了家医馆,收学徒培养下一代的医师…
因此,每次赶集的时候,老爷子就会顺路把我放在医馆里
孙医师在给我把脉后,会直接给我按在椅子上给我来上一套扎针服务,借此来刺激我的穴位,疏通我的经脉,让我一点点的恢复行动能力
结束之后,还会从学徒手里给我端来一碗煮好的汤药,笑呵呵的看着我被汤药苦的龇牙咧嘴
晚上亲自送我出门等老爷子,在这个时候,还会在我萎缩的两条胳膊上挂上足够我吃个七八天的草药,并嘱咐我要提醒老爷子该给我结药钱了…
这六年以来,老爷子为了给我治病,孙医师也是看在眼里,知道爷俩家境不好,平日里对药钱也是得过且过
不过有的时候他媳妇会在孙医师送我出门的时候堵在医馆门口,拦着老爷子不让他接我
这个时候孙医师就会让学徒里的大师兄把她控制住带回后院,然后指着头上“悬壶济世”的牌匾告诫自己的徒子徒孙要行医向善…
不过因为孙医师给我开的都是些中药,再加上“悬壶济世”的牌匾
这些东西让我在很多时候对这个世界都会产生一种脱离感
虽说这里是前世的平行时空,是我转生重开的地方,但祂和我记忆中的前世文化发展简直是两条路,但却诡异的有着许多重合的地方…
我曾经动过科学修真的念头,不搞那什么狗屁的体内养兵
但一岁时,孙医师告诉我全身的奇经八脉靠着吃药才勉强开了一脉,从此和修真无缘时,我就打消了科学修真的这个念头
孙医师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人大多是依靠着空气中微薄的灵力才能存活
一个正常人需要开了三脉才能够维持身体的正常需求,普通的残疾即使有身体的缺陷,但也是因为人家体内只开了两脉,等打通了第三脉就能恢复正常
我这种自幼靠着吃药才勉强开出一脉的,属实是刷新了孙医师对于人能够活着最低需求的认知
他劝我不要气馁,等日后慢慢的恢复,迟早会有一天通三脉,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过所需花费的银两就不知道需要多少了
但这都小事,还好有孙医师给我开药通了一脉,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
……
嘎吱嘎吱
老爷子的独轮车架着我行走在白云小镇的街道上,这个老古董自打我第一天进老爷子家时就在兢兢业业的付出
此时它在不断发出绝望的抗议
独轮车上,驳杂的线体是我在无聊时进行的产品包装设计,毕竟我可是有着要做王权大陆第一商业巨鳄、要带老爷子过好日子的目标
这些怪异的图案使我成为了小镇大妈口中的怪胎,再加上先天的残缺,老爷子的钱都给我看病花完了
于是小镇里面就有人说我是扫把星,不仅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还连累孤寡老人
因此整个小镇的人对我冷眼相待,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小镇的狗在路过我身边时,它的眼神都在啐我口水…
老爷子将独轮车停在一座桥边,桥上刻着【白云桥】三个红彤彤的大字,洁白如牛奶般的河水从桥下缓缓流过
河畔两岸白墙黑瓦的建筑倒是跟前世的江南水乡差不多,只不过这里的房屋没有马头墙和天井的设计,有的只是一个光滑的斜坡来应对下雨天
整个小镇里最为奢华的建筑就是建在小镇中心的儒、兵、阴阳、佛法四大宗庙
宗庙里供奉的石像也不知道姓甚名谁,只知道小镇百姓常年供奉的香火不断,炉鼎内袅袅升起的香火直通云霄…
按照惯例,小镇的名字应由宗庙而起,但白云小镇是个例外
白云小镇的名字不是由宗庙赐名,而是靠水吃水的白云小镇居民以穿过整个小镇的白云河为名
贫瘠的白云小镇居民视养育自己的白云河为神明
虽然小镇里面资源匮乏,可在白云河的河面上偶尔会冒出几个黑豆般的小黑点,这便是白云小镇的特产:白河鸭
河面上偶有几个纤夫划船载人经过,这便是他们对外界唯一的联系渠道
纤夫在划船经过白云桥时,看到老爷子会在河面上彼此之间互相打个招呼
有的时候也会缓缓停靠,找老爷子买个铁具或者买个火折子
点燃一根烟之后,狠狠的吸上一口,吐出的烟雾在河面上缓缓散去
但那是运气好的时候
更多的时候,我跟老爷子在桥边一等就是半天,空手而归才是家常便饭…
又是半天等待,老爷子守在桥边的小摊上一无所获
从河面撑船经过的纤夫早已人手一把老爷子做的火折子,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再也不用因为没有火来发愁了
我劝过老爷子做东西别那么实在,不然赚不到钱,咱过不上好日子
但老爷子只是笑笑,然后又继续一丝不苟的做着他的小玩意,当完成后,脱下身上的短衫捶打着他的铁具…
老爷子从桥上的石墩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推着嘎吱作响的独轮车到孙家医馆来接我……
来到医馆,看到刚喝完草药被苦的面目狰狞的我,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不知道被他藏了多久的梅子塞进我的嘴里
虽然梅子很酸,但它最起码比经久不散的苦味要强
“老爷子来接孙子了!”
听到门口看门的学徒的叫唤,刚刚还在院里守着药炉的孙医师连忙起身走到门口
但今天的他却紧张的不停搓着手
“今天又麻烦先生了。”
老爷子见孙医师站在门口不停搓手,看到孙医师这幅模样,叹了口气在腰间不停翻找着什么
孙医师心里有事,但却在犹豫着怎么开口时,老爷子把从兜里掏出来的零零散散的几块碎银子,几十个铜板交给站在一旁的小学徒手中
“先生,一共二两十三钱。”
孙医师搓着的手停了停,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
“老爷子这是干嘛,我在门口等您不是为了催您老人家交钱,而是我有求与您。”
有钱赚!
要是这样子那我可就不苦了
现在我跟老爷子最缺的就是钱,而且这种事情要是让老爷子跟孙医师这两个客气人谈的话,他俩说半天也说不出来个啥
这种时候我就该出场了
“咳咳。”
我咳了两声,将孙医师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身上
“孙医师,你要找我爷爷帮忙,你早跟我说啊。
虽然我身体不咋地,但这几年家里面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我一手主持,找我不就行了吗。”
孙医师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老爷子刚来白云小镇的时候,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虽然当时住的地方不是小草庐,是个平房,浑身脏兮兮的
按理来说一个独居的铁匠老头家里本应该是整整齐齐的,但当他上门义诊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
要不是白云小镇不准乞讨,孙医师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乞丐住的临时窝点了
后来老爷子捡到了我,家里因为给我看病,日子越过越穷,但最起码家务被我打理的井井有条,老爷子也不至于看上去那么磕碜了
虽然我现在才六岁,但孙医师在跟我打交道的这六年里,我不断的刷新他对于早慧的认知,导致现在他从来把我当小孩子来看
“这能跟韩林谈吗?”
孙医师在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