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残废还抱病的我不适合御剑行空或是驾飞禽遨游云间，许镜华在得知我想回家看看的消息后就从宗门调了一艘小型飞灵艇给我们做交通工具使用。
我们是在清晨出发的，卢徐推着我一路说笑着到达逍遥主峰的山脚下时远远便见七八个弟子进出飞灵艇来去匆匆的身影。许镜华见我们来了，只是冲我们微微颔首，她不爱喊叫，就借风传音说飞灵艇在做最后的检查。
当下飞灵艇刚装填好流体灵石动力，许镜华在监督一干弟子确认飞灵艇安全无误后朝我与卢徐款款走来，神情一如既往冷漠得接近刻薄，全是靠一双桃花丽眸才显得整体表情不至于被称作阴翳的地步。
"一切都处理妥当可以出发了。宗主，一路顺风，请务必平安归来。"
我对许镜华点头，彼此对答几句，不在话下。
飞灵艇起飞后便启程直指仙人城的中心，按照飞灵艇的速度不出三日即可抵达，雪离和唐潜会在此与我们汇合。
当下，或许是因为久居宗门未出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卧在飞灵艇配备的躺椅上越发感到头晕目眩。我偏头看见身旁的卢徐已然睡着，认为这个时候害他因为我而睡不得安宁是很不好的，我于是也闭上双眼，希望睡眠足以缓解我的不适。
……
我们在无尽的寒夜中奔跑，彼此都浑身湿透，衣服冻得发硬结冰，我费力地高举着一盏光亮微弱的明珠，在摇晃的视野中盯着他发丝所结的霜。
好沉重，好寒冷，浑身发痛。
我吐出一口气，水汽在空中便结成冰。
这里我所感受到的唯一温度，是我所握住的他的手，余温于手心之处。
我终于跌倒了，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看似漫长的一瞬间。先是那条早就无力支撑身体的腿绊到了另一只勉强可以向前的腿，我以脸和左手一并着地，右臂因死死握着他的手而抻得发出撕裂般的疼痛，明珠就碎在地面，左手掌为了支撑地面，完全扎满了明珠的碎片，顿时鲜血淋漓。
我凄惨地大叫，他被拽得几乎仰倒，回身立即跪下来扶起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捧起我火辣辣的左脸，用几乎无法弯曲的手指拿出巾帕擦掉我脸上的沙粒和血，后来他握着我的手腕一下下地将明珠的碎片从我的手掌中拔出，我已经没有了喊疼的力气，只能借住明珠尚未黯淡的微光看见我和他皆满是鲜血的手。
做完这一切，他握住我的手，想扶我起身。
我也想，但已经站不起来了，于是我摇头：我累了，也不必再活。
他终于开口，嗓子哑得使他发出尖厉的大叫："可我不想死，没有你的指示我逃不离这里，北静玄，你不许死。"
我想抱以嘲笑，却无力勾起嘴角，勉强将要摇头，脸便被冰冷的手掌捏住。
他以唇撞唇，将一枚已被嚼碎的丹药渡进我的口中。顿时，浓郁的灵气从药碎中炸开，钻进体内贯通四肢百骸，干涸的灵脉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水所漫灌，我再次有了短暂延续生命的力量。
"这是最后一颗，再也没有了。"他说。
我望着他，想看清他的神色，可他仿佛为一道浓重的黑墨遮盖住了，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面孔。
我握着他的手站起身，拖着我明知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正常走路腿在他的拉扯下继续赶路。
我呢喃般对他说："的确，不远了，只要熬过今夜。"
……
"宗主，宗主。"
忽然，满眼的灯火光长摇曳，眩晕迷眼，我天旋地转，正沉溺于此的时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道格格不入的声响。
"宗主，宗主！"
焦急，迫切，和繁华至糜烂的眼前景象毫无可贴切。
什么？谁？宗主？
灯火霎然熄灭，温暖尽失，寒冷的针如万箭齐发般刺穿骨缝，令人目眦欲裂，无数双张开的手从无尽之深的海底处将我拽向漆黑深渊。
我在巨大的恐惧中乍然惊醒，仍旧神智不清。
回过神时，我已在卢徐吃惊的目光下牢牢握住卢徐的手。
"怎么，回事。"我说，并松开了手，愣愣看着掌心上湿腻的冷汗。
"梦魇。你已经昏睡四天了，本来我想等你自己惊醒。后来你越发不正常，无论表情如何狰狞恐惧都不肯醒来，我就只好强行让你清醒。"
唐潜端着一碗蒸汽腾腾的药汤朝我走来，命我喝掉。
唐潜看着我一口口将汤药喝尽："我不会问你梦魇的事，卢徐你也不能多问。北静宗主，我不知道梦魇会对你造成怎样的伤害，但去深究它一定会害你。你最好听我的不要去找你忘掉的却想记起来的梦，否则我没法救你。"
我被他一针见血地刺中我心里正在所想的事，不由得身上的冷汗更多了。
最后我忍住还在发颤的牙，沉默着向唐潜点头。
唐潜这才满意地收走我的碗勺离开了。
唐潜走后良久，我才终于在卢徐殷切地想要确认我的脑子是否还正常的焦虑目光中开口，我说："别看了，我就算是没成痴儿也要被你盯成痴儿了。"
卢徐这才有些讪讪地收回了目光，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大概是想到了唐潜的嘱托。
"既然唐潜也在，那么我们已经到仙人城了？"
我为了调和凝固的气氛，明知故问。
"嗯，已经到了将近一天多了，您一直不醒，我和唐潜就找了个旅舍暂且住下了。雪离也还没到，他前日已经传书过来说他的座骑正赶上渡劫，他不得不改坐飞灵艇来仙人城，因此大概今天晚上才能到。"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