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缘并未在任何古籍中听闻凌不语与余朔的事迹，他想，这次的剧情应当是某位长老的作品吧。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些珠宝在微微闪烁着亮光。识缘猜测，这些发光的东西也许是什么奇珍异宝。正道尚且在乎这些面子功夫，更别提穷奢极欲的魔教了，他们将这些稀世珍宝用作装饰应当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情。
女子娇娇柔柔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师兄，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且行且看。”他声线温润如玉，似乎透露着几分从容。
但这句话的深层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要干嘛。
不过长老总归不会设一些解不开的局，总是有办法的。
这还是云裳依第一次遇见这种类型的人，她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虽说她在修真界待得不久，但遇到的人也不少。
剑修心高气傲，就算遇到了心慕之人也不愿意坦率地表达爱意。
盾修坦诚率直，虽说有些大男子主义，但适当的控制欲还是蛮可爱的。
至于禅修么……看着清心寡欲的小和尚红着脸向她示好，也挺有意思的。
眼前这位识缘师兄，她也有所耳闻。眼下见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云裳依也对此有些欣赏。
不过嘛……
男人都是一个样。
就算他被称为佛子，最后也一定会爱上她。
男人嘛。
云裳依想到走在前面的那位师兄也许同她一样“表里不一”，便有些想笑。
不过……百年难得一见的佛子为爱痴狂，兴许也是一台不错的戏?她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远处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者衣着朴素，他急迫道:“二护法!教主催您赶快过去!”
识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嗯。”
那人走后，两人又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到一个小房间。
那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引得刚进来的两人连连蹙眉。门被打开以后，门内人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么晚才来啊。”
这人的口吻稀松平常，一点儿也没有识缘以为的威严。单听这一句话，识缘根本想不出此人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大魔头。
“有些事情耽搁了。”
“哦。”他继续埋头做些什么。
空气就这么凝滞了。就在识缘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人终于开口了:“到了。”
“什么到了?”
“时间，”凌不语一脸理所当然，“你让我等了这么久，我也让你等一样的时间。”
识缘突然觉得这个魔教教主挺可爱的。
他微笑道:“教主寻属下有何事?”
凌不语没有开口。他视线不冷不热地打量了一下识缘身旁那位姿容极美的女子，不咸不淡道:“这便是你从外头捡来的小姑娘?”
“正是。”
“那你可要看好她了。”
识缘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但也说不清怪在哪里。看好她?为什么要看好她?谁会惦记她呢?
云裳依则在心中冷笑道，看来又是一个男人惦记上了她的容颜。
其实也不怪云裳依有如此想法。毕竟，她周边的所有雄性都离不开色欲这两个字。
也离不开她。
识缘与凌不语又交谈了几番，随后，凌不语叹气道:“你可以走了。”
难道凌不语叫他只为了唠唠家常吗?识缘不信。
“教主……”识缘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属下……属下心中有疑虑。”
凌不语摆了摆手:“说吧。”
“这……”识缘叹了口气，“正道那边的动向……似乎不太对劲。”
凌不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周边的环境漆黑又逼仄，根本不似话本中的富贵逼人。凌不语没有立刻回答他，只点了点桌上的蜡烛——此刻屋子内顿时闪烁起了昏黄的灯光，这光虽微弱，但却足以让旁人看清这屋子的构造——凌不语说道:“识缘，你是什么意思?”
识缘也不直白:“若正道攻来，于我们不利不说，教主您也难以保全啊!”
识缘与云裳依又在暗地里借着灯光偷偷打量着屋内的景象——两人的心沉了下来。
凌不语的语气仍然平淡，只说道:“识缘，你跟我的这几年，难道还不懂吗?”
“我只想做一些草药，炼一些丹药而已。”
“再说了，”凌不语又叹了口气，“我的银子全用来买药材和养你们了……你让我哪来的银子和正道开战呢？”
识缘沉默了。
这位魔教教主实在有些……不太一样。
不是，你们魔教的不都应该很想开战一统天下的吗?怎么在这剧情里这么不对劲?
而且凌不语不愿意开战他怎么完成任务啊?让他一个虔诚的佛教徒逼着别人开战就算是在剧情里也不太好吧!
*
被拒绝以后，林迁月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会喜欢大师兄。
也许是因为当时谪仙的模样太过耀眼，光亮到将她前半生所有的污秽都照亮了?
也许是因为他救了她?
也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值得去喜欢的人?
林迁月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为什么不去喜欢师尊呢?
师尊难道不够耀眼，没有救过她，不够值得喜欢吗?不，不是的。
也许，她只是匮乏于爱。她把自己对自己的爱转嫁为对他人的爱，借此来更好地生活。
喜欢师尊与伦理相悖，喜欢师兄却不算过分。她想，她连选择喜欢上一个人也要选择一个轻松点的人，她实在……很胆小。
“师姐?”
林迁月这才从思绪中走出来，她勉强笑道:“师弟，怎么啦?”
“对啦，”林迁月又捋了捋现在的情况，一锤定音道，“现在这里大多是金丹期弟子，我们头一次进这加试，不如去找师兄吧!”
文决赞同:“好。”
两人便去找秦思齐二人。却见他二人身旁竟站着一位貌美昳丽的女子——那女子姿态高雅，眉目冷艳，但眉眼间却似乎有一抹化不开的郁色。
那郁色沉积厚重，似乎是无法消解的。纵使那人如今过得再怎么畅意愉快，那无边的痛苦也是无法消弭的。
林迁月低声道:“是梅妆师姐。”
是她的任务对象。
文决认出来了:“这是那一次在客栈里为我们说话的师姐吗?”
当日在客栈，刘刀与乾来几人同器法门的几位内门弟子起了争执，后来正阳剑派又掺和了进来……最后，是梅妆师姐替他们解得围。
林迁月低声道:“是的。”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秋姐姐和大命之子也是在那一天。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在一起吗?她嗑的cp有he吗?
【没有。】
系统突然出声令林迁月狠狠呛了一下。文决忙问:“师姐，你还好吗?”
“……没事”
这边，秦思齐三人也朝她们这看了过来。林迁月猛的对上梅妆冷若冰霜的眸子——她注意到，女人冰冷的双眸在对上他人以后又立刻换上了一副温情的神色。
仿佛方才的冷漠只是错觉。
既然师兄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人只能先乖乖打招呼。几人寒暄了几句后，梅妆便开口要告辞了。
她走之后，林迁月硬着头皮说道:“师兄，方才那位便是梅妆师姐吗，师姐好漂亮!”
“对。”
“师兄同梅师姐是故交吗?”
“是。”
“师兄……”林迁月刚想说话，就撞上了温如墨言笑晏晏的眸子。
林迁月沉默了。
林迁月艰涩道:“师兄，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秦思齐很想说不知道，但他忍住了，只道:“走一步看一步。”
这样说就显得很酷了。
温如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迁月的神态。他不知道林迁月问话的内情，只道是这位师妹还对好友芳心不死。
对于林迁月前些日子与好友的事情，他虽没听好友说过，但也有所猜测。这下一听，诸多痕迹在他心中浮现，事情的真相他也有了判断。
兴许……是师妹对梅妆的存在产生了危机感吧。
*
林迁月发现自己好久没有看见端木落凝了。
按理来说，像她那样貌美的女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是人群中的焦点。但林迁月却好久没有注意到她。
端木落凝究竟去哪了？
时间已至深夜，到了休息的时间。林迁月与几位师兄弟道别，前往了自己的屋子。
她走着走着，发现走廊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这时，她不免起了四处走动的心思。
四周的画卷意趣满满，她忍不住驻足观看。不知过了多久，离画卷最近的一个屋门突然开了。
一个窈窕红艳的身影走了出来，红唇轻启道:“进来吧。”
那人竟是梅妆。
林迁月茫然地进去了。
说实话，林迁月还没懂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在一幅好看的画面前停下了脚步!就被任务对象邀请去房里了啊!不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是瞌睡了还被送枕头啊!
她有些不自在地坐在房内，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却听梅妆道:“说吧。”
林迁月疑惑地“啊?”了一声。
梅妆口吻却带着微微嘲弄，只听她道:“师妹费尽心思打听我的住处，在我房门前驻足了许久，莫不成只是为了进来喝茶不成?”
呃……
林迁月暗想，是不是有点不对?
她没有费尽心思打听啊!
这这这，只是个误会啊!
但她既然有了这样的好机会，便也不打算多加辩解。她清了清嗓子道:“师姐……师妹的确有要事想说。”
梅妆面上好奇，心中却冷笑了几声。
果然来了。
林迁月，是来找她一起陷害云裳依的。
与前世别无二致的剧情，与先前没有差别的——嫉恨。
令人索然无味。
这师妹，同她前世一样，掉入了嫉妒与恼恨的陷阱。并且，永劫不复。
谁料林迁月却道:“师姐，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同?”
这下轮到梅妆“啊?”了。
“……什么不同?”
怎么感觉跟前世的台词不太一样。
林迁月紧紧攥着手心——她有些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师姐冰雪聪明，想来已经注意到了吧。”
“太阴山庄陡然败落，秦家得势……甚至在客栈那日，并不是所有人都护着云师妹的。”林迁月低声道，“师姐，您已经发现了，对吗?”
梅妆屏住了呼吸。
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东西陡然叫嚣着冲出她的脑海，她感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她用指尖用力抓着肌肤，说道:“你想说什么?”
林迁月见她的神情，就知道有戏。
她继续道:“师姐，我们是同一类人。”
“你的秘密……”她故意在这里停顿了许久，“我也有。”
梅妆无法描述这一刻她的心情。她从前那么痛那么难熬的经历没有哭，获得重生一次的机会也没有流泪，但此刻，她突然感到眼眶有些湿润了。
也许是激动的吧。她想。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苍凉。她眉眼中的郁色更重更沉了。
林迁月有些慌张了，她连忙上前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她只是说:“师姐，我在……别伤心了。”
她也从系统那里了解过这位师姐的经历。
从天之骄女再沦为……
林迁月也忍不住为之叹息。
待到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音响起，梅妆也已经调理好情绪了。
她生来骄傲，自然也不愿意在旁人面前裸露自己的伤口。
梅妆很快就恢复了惯常的冷艳模样。若非她眼角的湿润仍在，林迁月便要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错乱了。
林迁月正打算告诉她自己的事情，便听系统警告道:【说你是重生的。】
林迁月立刻闭了嘴。
【你前世死得早，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她不会为难你。】
「为什么要瞒着她……」
系统的声音突然凝滞了，然后道:【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不想瞒着你，但有些话我也不能说出口。】
【我不会害你，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因为这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你和梅妆注定不是同一种人。你无法和她深交。】
林迁月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但她依然听从了系统的话。
她只对梅妆说了些重生之类的话题，对于其他事情闭口不谈。梅妆呢喃道:“现在有这么多人都不受她影响了啊。”
林迁月没有说是她的原因。她只含糊道:“也许有奇遇的人不止我们吧。”
“又或许……天道有眼。”
话题这样凝滞了下来。林迁月骤然想起一些系统不肯说的话……
她试探地问道:“师姐……你那时……修真界怎么样了?”
梅妆眼眸微蹙。
她冷笑道:“我死前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过问修真界之事了……不过，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梅妆轻扣着桌面——这是她心思不宁是惯常的动作——轻声道:“那个人死了。”
“谁死了?”林迁月疑惑。
梅妆用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方知命……”
这声音太过低沉，令林迁月疑心这声音并不是她听到的，而是她猜到的。
但她仍旧受了震颤，吞吐道:“死……死了?”
那样的天之骄子，竟然是死了?那么年轻，那么厉害……
他怎么会死?
“为什么……”林迁月声音有些激动了，“这个世界上，真能有人杀得了他?他分明这么……”
这么传奇。
梅妆也敛了眉:“旁人自然杀不了他。”
“师姐这句话是何意?”
梅妆一字一顿道:“他这样的英才，自然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但若是他自寻死路，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