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都是那些圣贤给出的答案，
而不是朱允炆自己的答案，
在学堂上，不止朱允炆是这么想的，
恐怕每一个学生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就该去上学，
父母让读书，就该去读书，
但是，他们从来没想过，
为什么要去这么做？
也从来没有人像张牧这般，问过他们这个问题。
学堂内一片寂静，学堂外亦是如此，
李善长不由皱起了眉头，少有的漏出了沉思的神色，而方孝孺则更是长叹口气，眼神复杂的看向张牧，
唯有刘三吾冷哼一声，满眼皆是不屑，
“不读圣贤书，如何能称之为人？愚蠢的问题。”
张牧冷笑一声，
“没读过圣贤书的人大有人在，那他们都不是人了？”
刘三吾张口就要反驳，但忽然一滞，突然想到武官之中有大把没读过书的人，
自己如果顺着张牧的话说下去，岂不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张牧，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刘三吾怨恨的看向张牧，紧闭着嘴，再不言语。
张牧扫向学堂，发现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只能叹口气，
看来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还是太深奥了，
便开口重新说道，
“既然答不上来这个，那么，我再问你们一个其他的问题。”
一听到这话，众人不禁正襟危坐，心中发誓，
这个问题一定得答出来！
“你们有什么梦想吗？”
一名胖胖的小子，直接举手说道，
“我以后要当大官，接我爹的班！”
张牧看了过去，
“你叫什么？”
“邱吴。”
张牧一听这名，在脑中一搜索，
想到了这是六科给事中邱瑞家的公子哥，
“你为啥想要接你爹的班？”
看向小胖子邱吴自信的表情，张牧接着问道，
“因为我爹爹说，要我好好读书，以后当个好官，以后为大明直言，为百姓说话！”
小胖子话音刚落，学堂外哗的一声，
李善长回头看向六科给事中邱瑞，赞赏道，
“你家这孩子不错啊。”
邱瑞连忙摆手道，
“李大人言重了，这小子平时淘气得紧呢，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般志向，倒是也让我吃了一惊。”
虽然这么说，但是邱瑞满眼都是骄傲的神色，
显然这家儿子，今天给他好好挣了把脸，
童言无忌，
所以孩子说得话，一般都很容易获得众人信任，
今日的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了，
最少也得被皇上评个治家有方。
或许这一句话，就能让邱瑞再往上走几步！
一想到这里，其余朝官纷纷浑身发热，
恨不得自家孩子也赶紧表现，
也好让父凭子贵一把！
李文忠不禁摇头笑道，
“这小胖子倒是不错。”
沐英眼神怪异，他总觉得，这不是张牧想要的答案。
张牧脸上看不出喜色或者是忧色，
只是像小胖子的玩伴一样，好奇的问道，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
小胖子邱吴直接答道，
“我最爱吃东西了！我也爱做东西吃！别看我小，我做得东西可好吃了！”
学堂内一片善意的笑声，
刘三吾不由冷哼一声，
“君子远庖厨，难堪大用。”
而张牧确是一脸正色，
“那若是让你选择当厨子或者是当官，你更喜欢哪个？”
小胖子一愣，脸上漏出挣扎的神色，
这一下，可把学堂外站着的邱瑞给急坏了，
他求爷爷告奶奶，祈祷着自家这大儿子千万别说爱当厨子，
可是，
小胖子脸上闪过犹豫，眼神坚定的看向张牧，
“我想当厨子！我要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给爹爹吃！”
“我想给父亲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小胖子邱吴一提到吃，满眼都是虔诚的神色，
显然比起来当官，能吃好吃的、做好吃的，才是他真正的信仰，
六部给事中邱瑞听到这话，面色忽的一滞，
心中百感交集，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方才带来的欣喜也都荡然无存了，
一方面听到自己的大儿子说要给自己做好吃的，当爹的不可能不敢动，
但另外又听到自家儿子的志向，竟然是当个厨子，邱瑞又是一阵无奈，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方才夸赞自己的李善长对于自己的态度，又变成了原先那种不冷不热的模样，
而那些想要与自己闲谈的官员们也都重新与自己保持了距离，
大胖儿子的一句话就让他体验了一回人生起落无常的感觉，
前面那句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自己自然能连带着受到皇上嘉奖，
而后面的这句话足以抹平所有之前的努力，
最起码是把自家大儿子的官路堵得死死的，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爱才，但相对而言，皇上对于无用之人也多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而有什么比志向是当一个厨子还无用的呢？
邱瑞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幽怨地看向年轻的太学先生张牧，
本来他对张牧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张牧这么一番引导，彻底的堵死了自家大胖儿子的前途，
怎么能让当爹的心里好受呢？
在学堂外听到这一切的李文忠一愣，忽的哈哈大笑，说道，
“我更喜欢这个小子了！”
沐英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已经摸清了张牧的真正意图，
平安则是在一旁傻呵呵地附和着李文忠，说道，“李大哥，我也喜欢这小子，就是多吃才是福啊，我也爱吃！”
李文忠眼睛一瞪，说道，
“是这回事吗？”
平安连忙一缩脖子闭上了嘴，
而此时，站在小胖子邱吴面前的张牧，脸上真正的露出了笑容，
也是进入学堂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张牧把手放在小胖子邱吴的肩膀上，满眼鼓励地笑道，
“很好。”
邱吴一看张牧开心，也觉得自己回答的不错，挠挠头憨笑了起来，看起来极为可爱。
张牧扫过太学的学生们，负手而立说道，
“这就是邱吴真正所要做的事情，这就是邱吴的梦想，那你们呢？”
还未能太学的学生们开口，学堂内响起了一阵干瘪的嘲笑声，嘲笑声越来越大，
众人齐齐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