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朱元璋没想过，若不是徐达谨慎小心，恐怕也早就被朱元璋收拾了。
朱元璋负手向流民队伍走去，
“大婶，这粥还能吃得饱吗？”
一个眼睛混浊的老妪转过身来，连忙点头道，
“能吃饱！能吃饱！施粥的大人真是再世菩萨啊，老婆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施粥的！”
朱元璋好奇道，“大婶，何出此言？”
老妪眼睛一闪，眼角湿润，说道，“大人照顾着我们这些将死的人，每次都让我们先喝粥。”
“而且每日的粥都有些不一样，最开始那日肉腥少，本来大家伙还以为是大人抠门，后来才知道，是我们误会大人了。”
“大人是怕我们许久没沾肉腥，吃坏了身子，这几日的粥就慢慢加上肉腥了。”
“还不仅是这样呢，我们每日住的地方大人也都给安排好了，吃的住的，都比老婆子我以前要好啊！”
老妪越说越激动，一把握住朱元璋的手，“大人是好人啊！老婆子我有三个孩子，遭了水灾，一个都没活下来，本来老婆子我都不想活了，可不知怎的，看着大人，就觉得还想多活几年…”
朱元璋咧嘴一笑，“大婶！好好活着！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咋也得好好享福！”
“你说得是啊！”
“大娘！”这时走来两个府兵，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老妪，细心道，“大娘啊，上次都跟您说了，您不用排队，来，我们带您到前面去。”
老妪用粗糙的手摩挲着府兵的脸，激动道，“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啊！”
看着老妪的背影，朱元璋一阵默然，徐达上前，
“陛下，您在想什么？”
朱元璋叹服道，“咱在想，张牧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徐达好奇道，“陛下，您想出来了吗？”
朱元璋看向最前，撸起袖子帮忙施粥的张牧，说道，“想出一点。”
“微臣洗耳恭听。”
“莫说是其余官员，就连咱，想的都是，受了灾施粥便是了。”
“可唯独张牧会想到，施的粥是不是合胃口，流民吃完粥之后有住的地方吗，如果有些需要帮助的人吃不到粥怎么办…”
徐达耸然动容。
朱元璋眼神复杂地看向流民队伍，继续道，“也只有张牧，真真正正的把每个人都当做人来看，将心比心，细致入微。”
“咱一直说要好官，可咱也一直没想明白啥算好官，今天咱想明白了，这才是好官！”
“咱知道，咱这人犟得狠，咱妹子总说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可自从胡惟庸案见到这小子之后，咱就时常怀疑自己，有些事情到底是不是咱做错了？”
徐达完全能理解朱元璋的感觉，张牧的存在总是能颠覆常理，给人一种极大的挫败感，
老丈人深有体会！
“就说这宗室财政，还有他老说的什么经济之道，咱一开始不信，可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让这小子说中了。”
“张牧背景不复杂，为人正直，又机灵得很，咱本想着把他留给老大用。”
朱元璋眼睛一闪，顿了顿，忽然笑道，
“天德啊，你说咱是不是也能再活个二十几年？”
徐达惶恐，“陛下为万岁之身…”
朱元璋斜了徐达一眼，笑骂道，“跟你这老小子说话真没意思，万岁？万他奶奶个岁！自始皇帝一统天下，到现在才一千来年，你可见过有长生之人？”
“莫要学那些方士胡说八道的话，咱能活个七八十就够了，能让咱活万岁，咱都不愿意！你说咱成了长生不死的老妖怪，那得多招人烦啊，哈哈哈哈！”
朱元璋爽朗大笑，做为堂堂天子，朱元璋从来没生出过长生不死的念头，更是严禁在这件事上多做花费。
各朝帝王，追逐长生者比比皆是，可如朱元璋这般乐天知命的皇帝确是鲜有。
抛开朱元璋的嗜杀残忍不说，光是这豁达的胸怀，便能让无数英雄折服！
“陛下正值壮年…”
朱元璋摆摆手，“咱身体咱心里有数，再干个十多年就差不多了，总不能老把咱当老牛使吧！若是以后老大继位了，咱也乐得种种地、抱抱大孙子。”
徐达默然，两人心知肚明，朱元璋说得这些不过是美好的憧憬罢了。
如今四海看似升平，但实则暗流涌动，
外面斗，里面也在斗，
若是陛下退了，太子真能扛过来这么重的担子吗？
徐达对此还是比较悲观的。
“陛下！”
张牧慌忙低声惊呼，刚想要行大礼，便被朱元璋一只手止住了。
“莫要声张，咱可不想弄得太麻烦，”朱元璋笑了笑，大手拍了拍张牧的肩膀，“好小子，长个了啊。”
张牧闻言，鼻子一酸，他与朱元璋分别不过半年时间，可与半年前相比，朱元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
就连天子都难以抵挡生老病死啊…
“你小子！”朱元璋拍了下张牧的头，笑骂道，“小兔崽子，你还可怜上咱了？！咱就是舟车劳顿有些累了，给咱弄点吃得去。”
“唉！”张牧吸了吸鼻子，连忙转身去弄吃的了。
朱元璋刚想开口，见张牧已经跑远，无奈道，
“这小子真猴急，忘与他说了，咱就想对付一口，别又弄些大鱼大肉的。”
转眼间，张牧就拿着三大碗热气腾腾的粥跑来了，张牧的手很稳，粥面连晃动都没晃动一下，
张牧给朱元璋拿了一碗，给老丈人拿了一晚，不好意思道，“陛下，咱这也没啥吃的，只能给您盛碗粥，粥里给您放了些辣子，算作调味了。这顿恐怕太过简单…”
没想到朱元璋却是大喜，笑道，“咱就爱这口！山珍海味咱还不换呢！”
朱元璋极没有形象的蹲在地上，用筷子往嘴里划拉热粥，三两筷子一大碗热粥就进肚了，粥里的几颗辣子吃得朱元璋满头大汗，直呼过瘾。
“陛下，这还有！”
“来！”朱元璋将碗凑过去，张牧会意，从自己的碗里又是拨出了一大半，朱元璋也不客气，呼啦啦又是大口吸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