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离开后，林野站在医院破旧的走廊尽头，布满青筋的双手垂在身体两边。
松开、攥紧、又松开……
谷苗站到他的面前，轻轻握住他的双手，不由得被他掌心的冰凉惊到。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男人的掌心，向来都是滚烫的。
谷苗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看向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暖。
“老公，我们一起接妈妈回家。”
林野抚摸着媳妇儿平坦的小腹，感受着里面正在孕育的小生命，渐渐放松下来。
“好！我们一起接妈妈回家！”
“哒哒哒！”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出现楼梯的拐角处，向着他们走来。
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近，走廊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她的脸，但看身形和走路的姿势，林野就能判断，不断向他走来的，正是自己的母亲。
“妈——”
林野张嘴呼唤，炙热的声音在他嗓子里翻滚，真正从嘴里出来时，声音小的就连他身边的谷苗听得都不够真切。
“妈——”
林野松开谷苗的手，迎着女人走来的方向，快走两步，“妈，我是小野啊！”
“你别过来！”
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林野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妈，您仔细看看，我是小野啊，我来接您回家了，林凤、林山、还有想念兄妹，都在家里等着您呢！”
林母愣了片刻，双眼噙满泪水，嘴唇微张，颤抖着向前伸出双手，抚摸上他的脸。
“我的儿子，你终于长大了，妈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林母情绪激动，却在竭力克制，她用手背抹了下眼泪，警惕的视线落在谷苗的身上。
林野见状，连忙将谷苗领到她面前，“妈，这是我媳妇儿谷苗，我们今年八月份刚刚结婚。”
“妈，我们来接您回家了。”
谷苗主动握住林母的双手，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她发自内心的为林野感到高兴。
林母眼神中的警惕变成了慈爱，“好孩子，长得可真标致。”说着就伸手在口袋里摸索，摸索未果，拍拍她的的手背道：“你等着哈，妈有东西送给你。”
三人回到病房，刘小芳吃了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林母打开床头柜，从一个军绿色帆布包里，摸出一个金戒指，“孩子，过来。”
谷苗上前，林母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大小正合适，这戒指是当年我结婚时，孩子他爸送给我的，你要是不嫌弃，就送给你当见面礼吧。”
“谢谢妈，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么多年没见，您跟林野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你们慢慢聊，我去找医生办出院手续。”
办理出院的过程，顺利的超乎谷苗的想象。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拿到了出院单，用医生的话说，这个病人如果有家属来接，早就可以出院了。
“不过，我们医院属于福利性质的，被送进来的病人都是没有亲人的，但凡进来了，几乎就是一辈子，真没想到，这个病人，竟然能等到亲人来接的这一天，我们医生都替她感到高兴。”
“病人当年住进来的情形您知道吗？”
医生摇头，“这你得去问问医院的老人了，我今年刚来上班。”
“行，谢谢您了。”
林母当年是如何被送来这里的，谷苗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准备跟医院的老人打听，以免走漏风声。
林母的东西很简单，只有几件贴身的衣服，一个小行李包都装不满。
走出医院大门，林母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这变化也太大了。”
谷苗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等您回家后，再看看咱们家，变化更大。”
“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是被谁送到医院的？”林野犹豫了半天，终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林母脸上的额笑容瞬间凝固，“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对，过去的事，咱还提它干嘛！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才最重要，妈，我带您去逛百货商店，买新衣服去。医院带回来的衣服咱一件都不能留，全都得烧掉。”
谷苗拉着婆婆的手，大献殷勤，颇有一番讨好的意味。
“行，我也算是重活一次的人了，今天就好好享享儿子、媳妇儿的福。”
百货商场里，不管谷苗要给婆婆买什么，她一律夸好，不拒绝。
看着她穿着最新款式的冬装，手里还大包小裹的拎着好多东西，妇女们都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她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逢人就夸自己有个多么孝顺的儿媳妇儿。
谷苗之前还担心，自己婆婆是个封建传统思想严重的人，没想到竟然这么豁达，还这么会做人。
关键时候，给足自己面子，一点也不扫兴。
自己也乐得给她花钱。
反正她儿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林母一个精神正常的人，被迫在精神病医院关了那么多年，一下子“放出来”，别提多欢脱了，看啥都觉得新鲜。
三人在商场里，逛得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的林家，也颇为热闹。
陆彦晨把林家人送回去后，李巧兰跟往常一样说了句客套话。
“小陆，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没想到陆彦晨一口答应下来，“行啊，我进去坐坐。”说罢，就迈着一双大长腿，从车上下来了。
林家人有些无语。
考虑到人家都开车把他们送回家了，进门喝口茶也是应该的。
“你们京市人爱喝花茶，我们青县人爱喝绿茶，不知道你现在是哪里人的口味呢？”李巧兰拿着两罐茶问道。
“我都爱喝，要不就各来一壶吧，咱们一起喝。”
陆彦晨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他一边喝茶，一边天南海北地跟林家人聊天。
好在他有见识，说起话来也很风趣，林家人也爱听他讲那些新奇的事。
“天快黑了，你们聊着我去做饭。”
李巧兰起身的时候，看了陆彦晨一眼：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都听不懂的话，你真是枉为华国人。
陆彦晨敏感地捕捉到了李巧兰眼神中的深意，紧跟着站起身。
“姐姐要做饭啊，那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