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下午，林凤和李巧兰都在灶房里忙碌。
十个成年人一天可得吃掉不少食物呢，何况还有两个京市来的“贵客”，怎么也不能怠慢了。
灶房里点着两个炉灶，一个炖肉，一个摊煎饼。
八月的天，本就燥热，林凤守着两个灶台干活，更是热的大汗淋漓。
一旁帮工的李巧兰，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的汗水，顺着额头流入脖颈。
连衣裙的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粘在肉上，实在是不舒服。
林凤扯着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巧兰，你帮我看下锅，我回屋换身衣裳。”
“大姐，你先去，一会儿我也要换衣裳，这裙子中看不中用，既不透气又不吸汗，粘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你看那边，还是俺弟弟心眼多。”
林凤指了指正在院子里劈柴的林山。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衬衣和长裤，换成了背心和短裤。
林振江站在窗前，看着干活的三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和。
手里的烟安静地燃烧着，不知不觉间已经燃尽。
“咚咚咚！”
敲门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进来。”
林野推门而入，那句爷爷在嗓子里哽了半天，最终也没有喊出来，“我刚从谷爷爷房间出来，他答应我跟苗苗的婚事了，说晚饭时再跟您一起商量一下。”
“好。”
林振江淡定的答应。
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容，没有太多的惊喜之色。
他太了解谷志海了，如果不是心里默许了这门亲事，他是不会千里迢迢来青县的。
这次过来，就是做最后的把关。
看来自己的孙子，已经通过他的考验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林野转身要走。
“坐下陪爷爷聊会儿吧。”
“嗯！”
林野又退回来，坐在了林振江对面的炕上。
如果说面对谷志海时是紧张、忐忑，那么面对自己的爷爷时，更多的是内心的复杂和纠结。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爷爷。
恨。谈不上。
爱。似乎也没有多少。
在情感方面，他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更多的是站在奶奶的角度，去看待自己这位爷爷。
在世俗人情方面，他是自己血缘上的爷爷，既然他排除万难，想要认回他们兄妹几个，自己也愿意，叫他一声爷爷。
林振江想要说点什么，却感觉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小野，爷爷对不起你们。”
林野豁达的笑道，“道歉的话，您只需跟我奶奶说就好。”
“您的苦衷，您的无奈的，只要我奶奶能理解，就够了。我们做小辈的，不敢谈原谅不原谅。”
林振江苦笑。
“什么苦衷，什么无奈，都是借口，是我年轻时，把名声看的太重要，年老了又太过怯懦……”
“我不奢求原谅，只想弥补。即使你奶奶始终不愿理我，也不影响我作为一个爷爷，想要为孙子孙女做点儿事。”
“将来你们去京市上学了，爷爷的家就是你们的家。”
林野抬头，对上林振江流露真情的目光。
“我会认真备考的。”
“那您休息，我先走了。”
林振江想多留他一会儿，还有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没有问出口。
看着林野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他不由得提高了音量问道，“你奶奶这些年，过得……”
林野脚步一顿，“无论过得如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过去无法弥补，只能着眼于未来。”
“奶奶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这么明显的暗示，林振江自然听得懂。
对，过去已经过去，未来他一定好好表现。
……
“晚上要商量林野和谷苗二人的婚事，是不是把奶奶请来比较合适啊？”
林山看着大姐和媳妇儿问道。
“不知道奶奶愿不愿意来。”林凤皱着眉头，看向林振江的房间，小声道，“奶奶要是知道爷爷也在，肯定不会来的。”
李巧兰已经把裙子换成了短裤，她用一跟簪子，将头发全部盘起在脑后。
“不管奶奶愿不愿意来，咱都得上门请示一下啊。”
“我去，我去，林想林念兄妹自告奋勇道。”
林凤抬头看天，“快去快回，东边上来天气了。”
林念蹦蹦跳跳的跑出去，林想紧跟其后。
突然冒出一个京市的爷爷，两个孩子别提多开心了。
“你说奶奶会原谅爷爷吗？”奔跑着的林念一下子停了下来，一脸困惑地问道。
林想来不及刹车，两人撞了个满怀。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啊，奶奶是否原谅爷爷，这是你我该操心的事儿吗？”
林念翻了个白眼，“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无趣。”
林想回了个白眼，“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八婆。”
“哼！”
“切！”
两人一路拌嘴、抬杠，很快就到了奶奶家。
林念嘴快，第一时间就跟奶奶讲明了来意。
林奶奶正在院子里，给晾晒的豆角翻面，她抬头看了看天，“上天气了，这一院子豆角干，还得赶着落雨点前收呢。”
“奶奶，白若雪不是在家嘛，您让她收一下还不行啊？”
林念话音刚落，就被林想一把拽到了身边，“奶奶，您是不是因为……”
“好了，你们快回去吧，别被雨淋在了路上。不是有消息说恢复高考了嘛，当心病了耽误学习。”
林念：“奶奶放心吧，只要能让我们参加考试，我们就一定能考上京大。”
林想：“……”
真是个傻丫头，这是高考的事儿嘛，奶奶这么说，摆明了是不想去吃饭。
“那行，奶奶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林想拉着林念出了院子。
白若雪穿着一身粗布衣裤，从屋里走出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林奶奶。
“小雪啊，有话就直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白若雪低头，扭着两个麻花辫道，“奶奶，您刚刚说到高考，我也想参加。”
“那还成问题，回头让想念小兄妹俩，给你准备一套复习材料，有啥不会的，你直接去那院问他们就行。”
“我能去那院吗？”
“怎么不能呢？”
“我怕谷苗嫂子不高兴。”
林英莲的笑容，在脸上停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