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浅安从来没有喝过酒。
他见过那些在酒精的麻痹下变得迟钝的人,也有用酒来逃避现实的人,在逃生游戏中,无法保持清醒极其危险。
陀吉刚刚直接灌下了一大口酒,神色却并无任何变化,浅安的眉头已经皱得很明显了,却又奇怪他为什么能这般淡定。
于是接过皮袋来,也学着他那般直接喝下了一大口。
下一秒,不出意料地被呛到了。
“咳——”好辣!
浅安的小脸被呛得泛起潮红,抓着酒袋的手不知所措地举在半空,条件反射要甩出去,转头又对上陀吉那双意味深长的眸子。
他的动作顿住,整个人都气鼓鼓。
“你笑我?”
光头和尚的表情分明是不怀好意。
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
陀吉不反驳,只是反问了一句:“你就这样直接喝?”
“难道不是这样喝的吗……”
浅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被呛到声音都变得有些含糊不清,语气中透出浓重的鼻音。
陀吉眸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大漠中的酒,比起平常要烈得多,喝得急定然不习惯。”陀吉示意道:“再慢一些尝尝看,暖暖身。”
浅安将信将疑地又喝下了一小口。
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又的确带着一丝热意。
浅安顺势坐到了陀吉身边,将那酒袋又扔了回去,喝了一口清水,将难闻的酒味散去之后才又开口道:“我还是不太喜欢这些。”
“习惯了,自然也就好了。”
陀吉看了浅安一眼,又收回目光,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
“你一个和尚,怎么荤素不忌?”
“便是神佛也做不到清心寡欲。”
陀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为何不从心之愿做想做之事?”
系统忍不住说了句:【这妖僧……】
【我倒是觉得他也没有说错。】
浅安收回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望向陀吉道:“你什么时候走?”
“浅安先生……这是在赶小僧离开?”
“当然不是。”浅安毫不心虚否认,一本正经解释道:“可你总该是有归处吧?”
“小僧没有归处,只是记得来时路。”
浅安托起腮,直直望着陀吉,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他心底的秘密。
可惜对方不留任何破绽。
即便是浅安这样历经过无数个世界的大佬,也看不出他的过去。
“你慢慢吃,慢慢喝。”看了许久之后,浅安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起身道:“我真的要回去休息了。”
陀吉这一次没有拦住他。
只是举起了酒袋道:“小僧在此,多谢浅安先生今夜相陪之恩。”
浅安没有转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回到房间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所处的大漠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哭喊嘶吼声充斥着整个大脑。
猝死、暴毙、战争、瘟疫……
完全没有打算让人活下去。
信徒们卷着草铺躺在神殿中,哭着控诉他们所信的神为什么不救自己。
神明并未出现。
而取代的,是背上爬满了恶纹的鬼。
恶鬼肆无忌惮张开了大口,笑意仿佛要将人吞吃。
梦中,浅安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什么都做不到,绝望和痛苦交织梦境,他的身体也浸满冷汗。
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
“浅安……”
“浅安!”
那道声音也逐渐清晰。
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白藏正一脸担忧守在他的床边。
“大人!”
他单手撑着下巴,几乎快要睡着,看到浅安醒过来,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怎么睡了这么久?不停地叫你也叫不醒,是不是生病了?”
浅安睁开眼,入目便是白藏那张带着担忧和不安的脸。
他心有余悸地又闭上了双眼。
轻声宽抚道:“我没事。”
“可是,大人……”白藏抓着浅安的手,手上用力,像是生怕人会从掌中流走般,“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确实没什么事——”
浅安蹙眉,示意白藏放宽心,下一秒,突然想到什么,意味不明道:“但是我不敢确保旁人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在逃生游戏中,他对于危险感知的敏感度是100%。
一句话,白藏便明白了浅安的意思。
他的神色由担心逐渐变为凝重。
浅安平缓了思绪,询问白藏道:“我未醒的时候,神殿那儿有什么事发生吗?”
“我担心你,没有去神殿。”
白藏一脸理所当然道:“信徒的身体安全,也是神使责任中需要照顾到的一部分。”
浅安垂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算了,我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大人——”
他想起身下床,可下一秒,却被白藏不满地拦在了床上。
“你睡到现在才醒来,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吃任何食物,我叫人带了些热汤回来,先喝一点再去吧。”
虽然不知道浅安不安的来源是什么。
可任何人及任何事都与白藏无关。
他只关心浅安一个人的情况。
“你的脸色看起来太差了。”
“我的感知,一向不会出错。”浅安看着他,直白道:“我梦到这片大漠变成了炼狱,每个人都活得很痛苦。”
虽然梦并不完整,但这痛苦的人里,也包括自己,包括白藏。
浅安不会放任,由着这些事发生。
“既然这样,我会努力保证你和我都平安地活下去。”
白藏语气十分认真道:“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了。”
这般严肃的模样,他想做的,却只是想浅安喝一碗汤而已。
浅安干脆又倒回了床上,不再坚持。
懒懒道:“汤好喝吗?”
“还温着的菌子汤,味道清淡,你刚醒过来喝也不会觉得腻。”
白藏生怕浅安挑剔不接受,又紧接着道:“喝一点就好,我专门准备,味道也选得你可以接受的。”
浅安揉了揉眼睛,淡淡点了点头。
都怪昨晚喝了和尚的那一口酒。
他的头现在都还有些昏涨。
“头痛……”浅安声音闷闷。
“喝了酒?”
“只喝了一点,没有想到会这样难受。”浅安唇瓣微抿,“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漠中只有一间房的烛火还亮着,看起来太明显了。”
白藏盛好了汤递过去,“看到有人在就没有打扰你。”
在浅安的面前他一向懂事且识大体。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浅安轻笑,随口道:“和尚昨天晚上没醉在那里吧?收拾残局应该挺麻烦的。”
“陀吉已经走了。”
白藏回道:“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们都没有见到,离开之前倒是将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浅安微微蹙起眉,心中涌起了一丝奇怪的,说不出的预感。
“你说,和尚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