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一点,在这个不平安的世道里大多数人都贫穷,想活下去,就要被逼在泥坑里摸爬滚打。”
莉姬这话倒是真的说浅安心里去了。
他活到现在,靠的不是本领,而是在泥泞里一点点挣扎。
虽然被压迫着不敢乱动,但浅安还是努力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富人少于穷人,也凌驾在他们之上,所以家族名号,有的时候能高于一切。”
浅安思索道:“克洛里家族,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吗?”
“自然。”
莉姬笑着点了点头:“克洛里家族是百年的世家,即便本质上早就已经被掏空了,没有一点真本事和能力,却依旧能借着头衔在士族里留有一线地位。”
有的时候,只要有这一丝地位,就已经能够高于一切了。
克洛里家族能屹立于大多数世家望族之上,靠的是祖辈在世人眼里留下的好感。
一个在乱世中考虑穷苦人的慈善家,得到的自然是为数众多的穷苦人支持。
这就是克洛里家族的立足根本。
所以他们四处游说演讲,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称为善人。
为家族名号得延续,能生产的女子便成为了家族的中心。并且为保证血脉纯正且永远流传,克洛里家族一代只能孕育一位女儿。
“直到现在,新一代的家族女性后嗣,名字叫做莉姬。”
女性生产,保持血统纯正,下一代也必须是女性。
浅安觉得这一家人都很可笑,沉默片刻道:“这就是克洛里家族的由来?”
也是莉姬的由来。
这位唯一的家族大小姐。
“是啊,这就是家族的由来。”莉姬环住浅安肩膀的力气突然收紧,又将他抱紧几分:“可我要说的故事,现在才是开始。”
“家族需要延续名号的女子,这个做法本就不符合常理。”
她语气有些低沉:“不会每一代夫人都刚好生产女儿,就比如当今夫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一个男孩儿。”
浅安没说话,脑子似乎要转坏了。
“可是夫人生下的唯一女儿,也就是家族的大小姐,不就是你——”
“大小姐名叫莉姬,是唯一一个被家族承认的孩子,而无名无份只能在黑暗里长大的男孩,是她的亲哥哥,利兹。”
“你、你的意思是……”
浅安后知后觉了什么,而此刻被毒蛇缠紧的不适让他很想躲避。
“克洛里家族并不只有一个女儿,而是还有一位少爷?”
“没错。可笑的是,这个家族不止一次这样做过,每一任伴随大小姐存在的,都是她被当做蛆虫般见不得光的亲哥哥,一代代如此,大小姐称号之下,是骨肉兄弟的血和肉。”
浅安似乎已经想清楚什么了。
倘若莉姬还有一位哥哥……
那眼前的人……
“家族唯一的大小姐任性娇蛮,可也正因为被惯坏了,无人能拦得住她想去贫民区的举动,一个身娇肉贵还漂亮的女孩子,你说她在那里会经历什么?”
“被……伤害,残忍死去之后尸体随手抛在了那里,甚至连加害者都找不到。”
浅安缓缓闭上了双眼,一字一句替对方说了没有出口的回答。
“那具出现在贫民区,尸身很凄惨的富人家大小姐,就是……”
“我的妹妹,莉姬。”
她,或许如今应该说是他,缓缓笑了起来,神色间并没有悲伤,“我与她同出一源,却相差巨大,这件事我不该怪她。因为她死之后,才是我不幸的开始。”
他的手辗转几圈,落在自己的衣裙。
“我记不清得知妹妹死后,家里人是有多么难过了,也许没有难过。毕竟在这之后,他们便想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绝不能让大小姐已死的消息暴露。”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贫民区发现了身份不凡的贵族尸体,却为什么引起风波的原因。
克洛里家族有意隐瞒了消息,不想让此事被宣扬出去,叫旁人得知。
“他们这时终于想起了被扔到阴暗角落里的大儿子,将他扮作女孩子模样,隐瞒他的性别和年龄,成为新的“莉姬”,出现在人前。”
到此时,浅安终于明白了所有真相。
因为隐瞒了年龄,所以初见时夫人刻意引导“莉姬”叫叔叔,因为从未被当做家人对待,所以他亲手杀掉家主和夫人时,“莉姬”从未表达过对他的憎恨。
“如果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浅安哑然了片刻,“那么你……”
“这个身份真是讨厌极了。”
他粗暴扯下了自己的衣裙,破碎的布料挂在身上,几近赤裸面对浅安,带着笑意道:“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利兹。”
浅安似乎被他的疯狂吓到了,下意识紧闭上双眼移开视线。
可是下一秒,他的脸却被捏了回来。
“你不可以认真看我一眼吗?”
利兹的语气有些遗憾:“把我当做一个真正的男生,不是女孩子,也不是只有14,是利兹,不是莉姬小姐。”
浅安的声音几乎有些颤了。
“莉……不、利兹。”
“我真的无比希望你是第一个认出来的人。”利兹攥着他的手腕,举止轻柔,“可你这人实在老实,几次机会都错过了,失去了发现的乐趣,我只好亲自坦白。”
他的发丝落到脖颈,浅安躲避一般,又飞快闭上了双眼。
“头发……”
“是我自己的。”
莉姬撩开发丝,“他们不允许我剪掉头发,不过留下来看起来也挺好看的,我和女孩子相比是不是丝毫不差?”
漂亮崽崽变成女装大佬,比起克洛里家族的秘密,浅安更觉得自己的三观在崩塌。
“那……家族的珍宝?”
“就是我呀。”
利兹神色淡然指了指自己:“能够延续家族名号的继承人,自然配称得上家族珍宝,除了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带给你这些。”
浅安呆滞了许久:“啊……”
珍宝,是克洛里家族的女孩子……换句话说是娶了大小姐就能拥有的家主身份。
原来这就是大家都想得到的。
只不过,关键是现在……
大小姐变成了大少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