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我乘坐一叶扁舟,裹着一件白色的鹤羽大氅,望着江面上落日的余晖,不觉怔怔出神:我怎么就沦落到落荒而逃的地步了?
记得那天午后,春日正盛,花红柳绿,我闲来无事,便决定和白芷一起采摘桃花瓣,用来酿桃花酒。
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花瓣簌簌飘落,林间落英缤纷,煞是好看。在这样闲适绝美的光景里,我们竟不知不觉地玩了一个时辰。
这时,董曦月突然慌慌张张地飘过来对我说:“上神,不好了,明德帝要把你许配给白王萧崇!”
我一愣,问道:“怎么会这般突然?”
董曦月冷笑道:“还不是那个白王,他在明德帝面前声情并茂地说了一番钟情于你的话,作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温文尔雅的老实孩子,突然因为一件事苦苦哀求自己的父亲,就算心硬如明德帝,明知道他心中另有谋算,那也遭不住啊!”
随即啐了一口,接着说:“呸!还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还一见钟情,钟情你个大头鬼,他八成就是因为凤鸣剑的事才来求娶你!上辈子就是这样,你可别信他的鬼话!”
“放心,我知道了!”我颔首道。
次日清晨,祖父一大早就让人来叫我起床,说是要带我进宫,明德帝宣召。
我慌乱的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祖父匆匆忙忙地拎进了马车。
一想就知道明德帝肯定没憋什么好屁!我有心想要逃掉此次宣召,奈何祖父看得紧,一直没得着机会。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了宣政殿,即兴发挥吧!
“宣太师董祝及其嫡长孙女董曦月入殿觐见!”
我正站在祖父身后偷偷吃着桃花酥,就被瑾萱的尖细嗓音吓了个正着,拼命咽下堵在嗓子眼里的糕点,就跟随祖父一起进了宣政殿。
“老臣拜见陛下,陛下福寿安康!”
一进大殿,祖父便行了一个虔诚的跪拜礼,嘴里说着吉祥话。
“臣女见过陛下!”我盈盈上前,行了一个万福礼。
此刻,我绝不是因为拧着性子不肯跪,委实是担心我这一跪,青天白日的突然天降神雷把明德帝给劈没了,然后那位尊神再来找我算账,我这柔柔弱弱的一瓣莲可经不起尊神的一击。
明德帝正高坐在上头批改奏折,见我们进来头也不抬,淡淡道:“都起来吧!”
我与祖父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站在大殿中央,余光瞥见白王和赤王似乎也在殿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明德帝似乎终于忙完了,抬头见祖父还站着,便对瑾萱吩咐道:“快快赐座!”
待祖父规规矩矩地坐下后,明德帝这才笑呵呵地说:“太师啊,你家这孩子不错,温柔贤淑,兰心蕙质,又有善理家事之美名,不知可有婚配?”
“谢陛下关心,老臣的孙女刚及笄不久,尚无婚约在身!”祖父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即欠身恭敬地回道。
“你看朕的崇儿如何,可堪良配?”明德帝轻轻一笑,手指了一下殿内长身玉立的白王萧崇。
“这……白王殿下龙章凤姿,清雅出尘,实乃仙人之姿,老臣的孙女一向憨傻笨拙惯了,委实配不上殿下!”祖父起身跪伏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一闻此言,明德帝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一语不发地眯着眼睛看向殿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一时间,大殿里的气氛静的有些让人发慌。
这时,白王萧崇在小侍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亲和的笑意,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温润君子。
只见他睁着一双银色的瞳仁,眼神飘飘忽忽地落在了祖父的身上。
“太师大人过谦了,曦月小姐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实为良配!太师可是嫌弃萧崇是个瞎子,忧心小姐嫁过来后受苦,所以才会拒绝这门亲事?”
【卧槽,眼前这个阴阳鱼是哪个?白王原来也是这样的吗?】
我收起脸上震惊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向董曦月吐槽起来。
【自私又自利,可不就是他嘛!】董曦月讽刺的声音从镯子里飘出来。
听白王这么一说,明德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微妙了,似怒非怒,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怎么,太师可是觉得朕的皇子配不上你的孙女?”
“老臣……”祖父跪在地上,没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倔强之意,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拒绝这门亲事,语气十分坚决。
“回陛下,臣女已有心仪之人,祖父也是因为知晓臣女的心意,所以才不愿意逼迫臣女嫁给一个不爱之人!”
我实在不忍心看到祖父一把年纪还要辛辛苦苦为我斡旋,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不等明德帝反应,我连忙对着白王敛衽一礼:“臣女怕是要辜负白王的一片心意了,毕竟臣女的心上之人不是你!”
“哦,不知曦月小姐的心上人是谁,本王可认识?”
说这话时,白王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温和笑意,他似乎笃定了我在撒谎,不慌不忙地转头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回答。不过,我大概要让他失望了。
想到这,我立马装出一副羞涩无比的样子,低下头说:“我的心仪之人是永安王殿下,三年前我们就已经私定了婚盟。他承诺过,待我长大就会娶我为妻!”
我一边说,一边在心中默默道歉:对不起了萧楚河,先借你的名头来挡一挡!
“什么?!”此话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我。
明德帝猛然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审视着我。
白王脸上的表情再也不复先前的温和,一下子变成了一位冷面王爷。
原本一脸玩味的赤王,此时也没了看戏的心情,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脸颊还气鼓鼓地瞪着我。
我佯装害怕地躲在祖父身后更低了头颅。
半晌后,明德帝沉着脸意味不明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与楚河……”
“臣女说的千真万确,此物便是我们之间的定情信物!”我拿出永安王的身份玉牌,言之凿凿地说。
这块玉牌原是我三年前在那个雨夜捡到的,本想着有机会再还给他,没成想……
明德帝接过瑾萱呈上来的玉牌,仔仔细细地摩挲着,一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脸上的表情既悲恸又怀念。
“陛下,陛下……”瑾萱公公小声提醒道。
“哦,不知楚河近来可好?”明德帝回过神来后问道。
“臣女不知!自三年前一别,臣女就再没见过他了!”我神色恹恹,泫然欲泣地回道。
明德帝听后,神思不属地抚摸着玉牌,又强打起精神问了我几个问题,便匆匆忙忙打发我与祖父离开了皇宫。
路上,祖父问我:“你与永安王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笑,凑到祖父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今天就是话赶话,才借他的名头来用用!”
“你呀你,真是胆大包天!”祖父无奈地敲了敲我的额头,只是依旧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祖父不必担心,我之前救过永安王,我想他会愿意帮我的!”我宽慰道。
“但愿如此!”祖父叹息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