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常如新,流年尽相摧,转眼已是十年。
这天,小夭带着涂山璟偷偷来到了南荒长梧山护生门,想要给妺言一个惊喜。
护生门内一片欣欣向荣之象,墨笙站在山顶演武场,手持戒尺训练着新晋弟子,而禹瑱则在书房内骂骂咧咧地奋笔疾书,快速地处理着人族的事务。
“这里的风景真美,怪不得阿言总是赖在这儿不肯挪窝!”
小夭一脸笑意的携着涂山璟的手,漫步在山间的羊肠小路上。
一眼望去,远山层峦起伏,千峰竞秀,远水澄清似练,万壑争流,山间青松翠柏成荫,奇花闪灼锦绣铺林,到处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美景。
小径两旁是一片盛开的荼靡花,花朵洁白柔软又神秘,微风拂过,花瓣簌簌飘落,像雪一样飘飘洒洒落满了小径,落在了行人的肩上……
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荼靡花总是盛开在春天百花凋零的时候,待到荼蘼开尽,整个花季也即将过去。
“二位贵客快请进,我家君上在山顶等你们!”
一位小童笑脸相迎,带着小夭和涂山璟一路去了山顶。
墨笙一袭黑底金边长袍,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上面绣有荼靡花的暗纹,静静地伫立在悬崖边上,听那烈风呼呼作响,吹动他的衣摆。
尊上已经离开十年了。
他知道,尊上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人族的繁衍生息。
为了尊上,他愿意做一个合格的人族君王,永远守护人族。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这儿?”
墨笙回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一直在等我?”
小夭先是一脸迷茫,随即乍然变色。
“阿言呢?她是不是出事了?”
涂山璟安慰着她,一双狐狸眼静静地望向墨笙,眼底流光潋滟,似乎在问:阿言呢?
“尊上……她离开了!”
墨笙笑了笑说,眼眶微红,眼里满是怅惘和怀念。
“离开?她去哪儿了?”
小夭眼圈骤然一红,紧紧地盯着墨笙。
“以身补天!”
墨笙红唇轻启,幽幽地说道。
“什么?”
涂山璟一脸的不可置信,失声问道:“当初在不周山,以身补天的那位无名英雄,竟然是妺言?!”
墨笙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不舍的摩挲了几下,然后递给了小夭。
“这是尊上写给你的信,你看完就明白了!”
小夭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着:
小夭:
展信安!
一别经年,你身边有涂山璟那只小心眼的狐狸陪伴,想来应该过得不错。你以前总是问我,当初是谁让我来保护你,想必此刻你应该有所猜测了吧。
你见过你娘亲了吗?她是一位令人敬佩的英雄!当年赤宸陈兵冀州,命风伯雨师,操纵风雨,水淹冀州军民。当时的冀州洪水泛滥,百姓都遭受着洪水的威胁,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最后是你的母亲催动了体内的太阳之力,蒸干了大水,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之后,你母亲因为太阳之力失控,受到了重创,变成了一个人人憎厌的旱神,无力再保护你。后来,她感应到了你有危险,便向上天祈求派人来守护你,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始末。
小夭,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坚强的,无论生活有多苦,你总能一往无前地笑着面对,不念过往,不畏将来!如今,我与你母亲的交易已经完成,我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愿尔今后所求皆所愿,所行皆坦途!
妺言
小夭怔怔地握着手中的信,心底不由涌起一抹悲伤,眼泪犹如决堤的海,泪流满面。
泪眼朦胧间,她仿佛看到了一身青衣的母亲,微微笑着朝她招手;父亲一袭绚丽张扬的红衣,站在母亲身旁温和的笑望着她;妺言迈着轻快的脚步朝她走来,眼里盛满了笑意,似乎在说:小夭,傻愣着干嘛,一起来喝酒呀!
这世间的人总是孤零零地来,又孤零零地去,谁都无法永远陪伴着谁。
她与妺言亦不过是无常人生中的一场短暂相伴,漫长生命里的一段特殊经历而已。
想到这,小夭转头看向满脸担忧望着她的涂山璟,不禁展颜一笑。
她很幸运,有了这个可以与她相伴一生的人!
清水镇,九渊斜倚着栏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那人留下的桃花酿,酒味香醇,甘甜冷冽,回味悠长,浓浓的酒香夹着淡淡的桃花香,让他整个身上也沾染上了一抹桃花香味。
十年前,九渊踏浪而来,从清水镇外的雾山上寻回了饿的想要吃土的大白雕坐骑毛球,一身白衣脚踩白雕,遨游于天空之上。
天上一轮明月清如水,微风轻轻吹起他的白发,在一抹清辉的照耀下,更衬得他整个人飘飘若仙。
他去寻了辰荣残军的行迹,大部分人都在三百年前战死了,活着的寥寥无几。
庆幸的是,洪江的女儿还活着。
如今她在护生门成为了一峰首座长老,小日子过得甚是悠哉。
他回顾着上一世,眼里始终带着淡淡的惆怅。
前世他一直生活在黑暗里,无尽的黑夜仿佛没有尽头,看不到一线曙光,空洞的令人窒息。
想起前世唯一的甘甜,还是他作为防风邶,和妺言一起扫荡各大斗兽场的时候,那时的他感觉无比的畅快!
妺言走了,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有时候也会想,妺言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相柳?
若是喜欢,她为何走得那般决绝?若是不喜,她为何……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他许久,后来他才想明白。
若说相柳和小夭是两个孤独的灵魂一起抱团取暖,那么相柳和妺言之间或许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爱情未满,友情至上的关系。
“牺牲万年的寿命,只为换取前世的记忆,值得吗?”
虚空中,一道浑厚内敛的声音响起,语气带着一丝惋惜。
九渊紧闭双眸,随性地飘荡在虚空之中,如云的长发轻舞飞扬,一身干净纯洁的白衣,不染星尘,想到妺言如花的笑颜,薄唇轻启,笑道:“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