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而恐怖的气氛蔓延在军帐之中，帐外几十米内已经被米尔顿的亲卫清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你们是说，两个勇者同时现世？”空空荡荡的主座上传来那毫无感情的嗓音，但其中夹杂的威严却难以掩饰。
莫顿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地回应道：“正是如此，陛下，另一位勇者说他八年之前便降临到了这个世界，随后一直在各地游历。”
“游历？一派胡言！”主座上传来的嗓音之中似乎夹杂着些许的愠怒，“来自异界的高傲之人能够忍受寂寂无名？从未有过！”
“陛下，异界前来的勇者...已经经过了梅尔罗斯大人的考察，应当是无误的。”莫顿硬着头皮补充道。
“哦？那么这件事倒也不是毫无可能。”思索了片刻，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回心转意。
有了梅尔罗斯的背书，那嗓音之中似乎也带上了微不可察的喜悦，“那年轻人既然有心交好我们，将他带回来也不失为一件坏事。莫顿，那就答应他吧。”
“明白。”莫顿低下脑袋，恭敬地回应，就连视线都不敢投向主座。
“另一个勇者也要尽可能争取。”那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是两个勇者都被陛下您收入囊中的可能性应该...很小。”一言不发的米尔顿思虑再三，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嗯，尽力去做吧。还有，米尔顿，拉米斯塔让我转告你，他最近有些忙，而且即将卸任教宗一职，在他卸任之前，教会也将不会选取新的圣女。你可以用这两个条件去为教廷争取一些利益。他说你会明白的。”
“什么？！”米尔顿抬起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座椅，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又将脑袋埋了下去，但是此时的他失去了所有的镇定与从容，“拉米斯塔冕下怎么能...”
“怎么能屈服于叛军？”那声音之中带上了一抹嗤笑，“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埃里温先生，做好你应该做的。”
米尔顿握紧双拳地下了脑袋，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之中。
“陛下，在下有一个想法，希望您能够考虑一二。”思索了一阵的莫顿忽然开口道。
“说吧。”
“陛下，在下认为，我们可以直接放弃另一位勇者，进而在谈判桌上争取对方更大的让步。”莫顿深吸一口气，似是拿出了能够直面魔王般的勇气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未等那毫无感情的声音有所反应，米尔顿便已经有些怒不可遏，“我们刚刚让了一步，现在又要让一大步？莫顿，到底是谁在让步？”
“哈，哈，哈。”有些干瘪的笑声传来，打断了米尔顿挑起的争端。
“莫顿，我懂你的意思，很有趣的想法，放手去做吧，说不定能够多换回一些东西或者...人。”那声音说完这段意味深长的话便再未发出任何声音，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几分钟后，伴随着帐内恐怖的威压逐渐散去，二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他们能够感受到，随着那恐怖威压一同消失的不仅有本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国王，还有那坐在主座上不可见的拉合尔。
直到此时，他们才能够确定那高背椅上已经不再有任何人。
米尔顿板起一张脸道：“莫顿先生，尽管您是此次和谈的主使，但我作为代表教廷的一方，有权利过问您构想的详细计划，希望您能就刚刚的‘让步’这一说法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虎背熊腰的莫顿此时则是露出一个带着些深意的笑容：“米尔顿先生，您打过猎吗？”
教袍男人闻言蹙起眉头：“未曾，女神说‘欺凌无辜生命所得非是胜利’。”
“有道理。”莫顿点了点头，“那的确不是胜利，而是...一些更加实际的东西。”
他看向米尔顿继续说道：“先生，如果您去过国王领内的深山老林，那么您可能会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那就是这些人迹罕至之地并不是如同传说中那般凶险可怖。”
米尔顿若有所思地听着。
“这不是因为传说是假的，而是因为——我去过那些地方。”莫顿将自己上半身的铠甲内衬解开了部分，露出了胸口上的几道猛兽留下的伤疤，那是由抓痕，齿痕，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伤痕在人体皮肉上组成的豪放画作。
莫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起来，“文森特先生曾经私下问过我是否需要消除疤痕的药剂，但是我拒绝了，因为这些痕迹之中的每一道，都是我强大的根源。”
莫顿说完便又穿好了上半身的铠甲内衬，继续带着些自豪讲述道：
“不知道您是否有过困惑，神圣和平协议被签订之后，人族已经失去了稳定的战斗经验来源，那么作为战争骑士的多伊尔家族的每一代家主是如何保持在四十岁之前到达八十级的？”
“因为当我们感受到单单凭借训练无法继续突破瓶颈之后，便会外出历练。每一个多伊尔都会走遍国王领内所有有魔兽出没的地方，杀死遇见的每一只比自己强大的野兽，在战斗之中获得成长，直到将所有的荒郊野岭犁过一遍。”
听到这里，米尔顿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在王国的大家族之中，的确有快速训练或修炼的秘法流传，但是即便如此，除去王族和四大公爵家族之外，剩下的贵族们也不能完全保证家族的每一代都保持高水准，毕竟即便是再顶尖的流水线，残次品也是有概率出现的。
当一个家族的某一代因为天赋等原因垮了下去，那便会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两个未来，要么被其他强势的贵族分食殆尽，要么在被分食殆尽之前出现一个高天赋者带领家族重新崛起。
这是贵族之间无声的博弈，也是王都政局百年来更替的规则，所以在米尔顿看来，多伊尔家族之所以代代强大，能够成为王室忠犬的代名词，要么是因为血统出众，要么是因为家传秘法特别，却独独没有想过他们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从尸山血海之中攫取到攀上顶峰的实力。
思至此处，米尔顿微微颔首说道：“我似乎明白了，莫顿先生，请允许我为刚刚的鲁莽道歉。”
莫顿则是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嘿笑道：“无妨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