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茵哽住了，半晌，打了个嗝，小声说道：“他们不会这么对我的。”
“啧，你不信就算了，”凌风见劝不动她，干脆也不劝了，“反正就这么几天，等面具做好了，你亲眼看见就信了。”
阿茵抱着腿坐在地上，什么话都不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泪，咬着牙说道：“听你的意思，我能卖好多钱？”
凌风眼皮也没抬：“是挺多的。”
“那我要是求我爹娘，让他们别卖了大姐她们，爹娘应该会答应的吧？”阿茵说道，“我就说，他们要是不答应，我就、我就偷偷跑走……”
“不说这话你如今还能跑到我这里，这话说完之后，你就等着被你爹娘像年猪一样捆起来吧！”凌风觉得眼前这姑娘蠢得很，“你连自己的脸都要保不住了，还有闲心想着别人呢？”
阿茵抽了抽鼻子：“我本就长得丑，脸上扣上了面具，说不定还能好看些。”
凌风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他们是要将那面具用火烧红了，直接扣在你的皮肉上！那铁皮会将你脸上的肉全部烧化，然后和你的血肉长在一起！”
阿茵瑟缩了一下：“我、我知道啊……”
“你知道个屁！”凌风忍不住骂人。
他一把抓过阿茵的手，朝地上的火堆上凑了过去：“疼不疼？”
阿茵忍不住呼痛，将手使劲抽了出来。
凌风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简直恨铁不成钢：“疼吧？疼吧？我告诉你，等那面具往你脸上扣的时候，会比这疼上一千倍！你脸上的肉会烂掉，血刚渗出来就被滚热的铁止住，你能感觉到肉往一起缩着，每缩一下，你浑身都会跟着疼一下！”
“你以为忍过那一阵便好了？我告诉你，根本就不会！你的脸会烂掉，会有脓水，一碰便会有一块块碎肉往下掉——若是你运气好，没被疼死，脸上的肉也与那面具长到了一起，往后每逢阴天下雨的时候，你都会觉得脸上痒到了骨子里！”
阿茵被他吓到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凌风暴躁地将自己的衣裳撩了起来，转过身去让她看自己的背：“看到了么？这些都是烙铁留下来的！”
他的背上，是大片的伤疤，皮肉狰狞地纠结在一起，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一阵脊背发寒。
阿茵往后退了一步，吓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看到了吧？”凌风放下了衣裳，冷冷说道，“我这是在背上，等到时候，这伤疤落在你的脸上，比我更要可怕上百倍！”
他回过身，果不其然，阿茵又要掉眼泪了。
“我不是在吓唬你，只是想说，你明明有机会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一定要去赌你爹娘的良心？你好好想一想，自打你生下来，他们是如何对待你的。夫人和姑娘心善，想要将你救出这火坑，你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哎你别动不动就哭了，我同你说话呢！”
阿茵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问道：“你……很疼吧？”
凌风愣住了：“感情你这么半天，一直想的是我疼不疼？你好歹想一下自己的处境啊！”
阿茵抹了一把泪：“就算对我再不好，他们也是我爹娘。他们将我养到这么大，我、我不能因为自己害怕，就一走了之……”
“得了，你没救了。”凌风没好气地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死脑筋的姑娘，她爹娘分明就一点也不在乎她，她却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要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他本就不善于劝人，说了这么些话，人已经有些累了，干脆往墙角的干草上一躺，对她摆摆手，说道：“你回去吧，这几日我都住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过来找我便是。”
到底是个小姑娘，心中大约到现在还抱有幻想，等她真的见到那面具的时候，这一丝幻想应当也就破灭了吧，凌风这样想着。
“后来阿茵去找你了吗？”陆忆安迫不及待地问道。
凌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我没能完成姑娘的吩咐，还请姑娘责罚。”
“那阿茵还在常家？”陆忆安问道，“算着时间，她爹娘怕是要动手了！”
“没有，阿茵已经不在常家了。”凌风说道，“她被之前的买家接走了。”
“接走——”陆忆安和苏卿卿都愣住了。
“可孔婆子不是说，那户人家暂时有事吗？”苏卿卿问道，“怎么这么快便去接人了？”
想到这里面的缘由，连凌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阿茵自己去找了他们，求他们将自己带走的。”
“什么？！”
两人都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同阿茵说了那些，阿茵心中大约也是怕了。”凌风说道，“她先是跑去了那铁匠家里，知道爹娘真的定了个面具，便明白了我没有骗她。”
“可要她就那么一走了之，她却也不能下定决心。她觉得她的爹娘能生下她，将她养活，对她就已经有了天大的恩情，她必须得回报他们才行，所以她便想到了这么个法子，去找先头那个买家，让他们快些将她接走，虽说她爹娘得的银子没有那么多，可她同样也免去了痛苦。”
苏卿卿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是怎么找到那买家的？”
凌风苦笑了一下：“她能有什么法子，她连黑水巷都没有出过，又没亲眼见过那马车，哪里知道去什么地方找？我听人说，她第二天一大早就守在巷子口，说来也巧，那买家正好从巷子口经过，一眼便认出了她，同她说了几句话，她听了之后，当即便求那人早些将她带走，那人倒也没觉得如何，顺手给了银子便将人带走了。”
凌风说完之后，苏卿卿和陆忆安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这大约就是命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即使有她们的出现，阿茵仍走上了与前世一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