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苏卿卿又叫了一声。
陆忆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紧紧地盯着外面那个瘦小的身影，一直到她消失在了一扇破旧的大门后面。
“我、我……”她的心跳得厉害，恨不得立刻便去抓住阿茵，“母亲，我……”
【我必须要将阿茵带走，要怎么对笨女人说才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呢？】
苏卿卿也收回了视线，轻轻抚了抚胸口。
“哎呀，这里的孩子当真可怜，”她浮夸地说道，“安安你看见了没，方才那个小姑娘，简直瘦骨嶙峋的，脸上还青了好大一块，不是被家里人打的吧？”
【阿茵从来不说她小时候的事，如今她应当已经七岁了吧？再过上两年，就要被卖到戏班子里去了。】
陆忆安抿着唇，目光闪烁着。
苏卿卿还在卖力表演：“唉，那小姑娘脸上长得似乎是胎记？也难怪她爹娘不在乎她……看上去过得还没有咱们府里的粗使丫鬟好呢，与其留在这样的家里，倒不如被卖到好人家去，最起码不会动辄挨打啊！”
“母亲！”陆忆安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恳求道，“母亲，咱们将那个孩子买下来吧！”
“买下来？”苏卿卿明知故问道，“买下来做什么？”
“就、就让她在我那里伺候！”陆忆安直起身子，抓着她的胳膊哀求道，“母亲，我那里还缺一个平日里陪我玩的丫鬟，咱们就将她买回去陪我，也算做了一桩好事，好不好？”
“唔……”苏卿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来，“可她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且不说她自己，她的爹娘会同意将她卖身为奴吗？”
“他们都打她了！”陆忆安急道，“这样的人家，又怎么会关心女儿是不是奴籍？怕是最底下还有个要吸血的弟弟，想卖得越贵越好呢！”
“母亲，我们就当做每天日行一善，好不好？”陆忆安眼巴巴地看着她，“就用我的银子来买，还有大舅舅方才给我的宝石……母亲，求求您了！”
“好吧好吧，”苏卿卿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快将那荷包收起来吧！买个丫鬟而已，哪里用得着你的钱？咱们下去问问吧！”
“母亲真好！”陆忆安脆生生地应道。
苏卿卿先下了马车，一时没有留心，险些踩到了一旁的水渠里。
她掏出帕子遮住了口鼻，皱眉道：“这黑水巷果真名不虚传，要是一脚踩下去，这双鞋子怕是就废掉了。”
“安安小心些。”她将陆忆安抱下了马车。
从两人的马车驶进黑水巷起，便有人在暗中打量着，等她们下了马车，看清楚只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之后，旁边的大门陆陆续续被推开了。
门后除了满脸褶皱的老人，便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见她们不动，渐渐便围拢了过来。
【糟了！方才看到阿茵太过激动，忘了这可是黑水巷了！】
【这会儿虽然是白天，没有青壮年在，可这些孩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年大理寺便有个案子，说的就是一个富户善心大发，拿了几吊钱到黑水巷来施舍，被那些孩子一窝蜂地围了上去，即便是带了数名家丁，却仍旧控制不住场面。】
【等人都散去，那富户与家丁早已被踩踏致死，非但带来的铜板被抢了个一干二净，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没能保住，赤条条地躺在污泥里头丢了性命。】
【虽说那时候的黑水巷比现在聚集的人更多，可如今只有我和笨女人两个，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是我连累了笨女人，原本就不应当下车的……】
“母亲，”她小声说道，“等会儿我叫您跑，您就往巷子外跑，等跑出了黑水巷……”
“跑？跑什么跑！”苏卿卿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贺叔，您看着些，别让这些人凑过来吓到了安安。”
“是！”
一直默不作声的车夫从马车上下来，手中攥着长鞭，挡在了她们前面。
“这是……”陆忆安疑惑地看向苏卿卿。
苏卿卿牵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之前你的马车不是惊了马么？那时候我就想，还是得有个会功夫的人在身边才能安心。于是我就同大哥说了，大哥转头就将贺叔送了过来——贺叔可厉害呢，我三哥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如今才能堪堪与贺叔打个平手。”
那被称作贺叔的男人回头对她们笑了笑：“夫人放心便是，有我在，没人能靠近你们。”
【说起来，我还真的没有留意什么时候换了车夫。】
【笨女人的三哥苏瑜，虽然我没有见过，可多少也听说了些。当年苏家全家惨死，他正巧不在京城，倒是躲过了一劫，待回京之后，若是好好躲起来也就罢了，偏要为苏家报仇，当年给苏家定罪的官员，从上到下，被他杀了个干净，官府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可惜最后他执意要见笨女人一面，被早早守在陆家的官兵抓了个正着，身中数箭仍砍翻了一众人，若不是官府用笨女人威胁他，他说不定还真能逃了。】
【笨女人说这贺叔同苏瑜打了个平手，那定然是个高手，有他在，想来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贺叔一直挡在她们前面，带着她们向前走去，眼看着快到阿茵的家门口了，终于有个少年忍不住叫了一声。
“喂，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卿卿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兴许年纪更大些，只是面黄肌瘦的，个子也不高。身上的衣裳破了几个口，脏得看不出颜色。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她和陆忆安身上，偶尔警惕地瞥向贺叔一眼。
“我们只是路过而已，随便看看。”她将陆忆安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你们……”那少年咽了咽口水，视线不住在她们二人身上转着，最后停在了陆忆安的脚上。
“你鞋子上镶的是什么？”他问道，“那么大一颗宝石……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