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这样的心思,陆长明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茗雅院,然而刚到门口便被拦了下来。
“伯爷请在此处稍候,”说话的是个圆脸丫鬟,“奴婢这就去通传。”
陆长明听了,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我在自己府中,难道还要等人通传?”
那丫鬟态度虽好,可却不肯松口:“伯爷稍候,奴婢这就让人给您上茶。”
陆长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苏氏如今还气着,自己犯不上为了这样的小事再同她起争执,于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着苏氏来见他。
然而等了片刻,方才那丫鬟又出来了:“伯爷,夫人请您进里间说话。”
陆长明登时大怒:“苏氏为何不亲自来迎,将我当成寻常下人了么?”
“伯爷这是说的哪里话,”那丫鬟笑道,“夫人正在用早膳,伯爷若是不愿进去,便在此稍候,等夫人吃过了,自会出来迎您。”
碰了这样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陆长明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那丫鬟只说苏氏一会儿会来迎他,可一会儿是多久?她要是一直不出来,他就要一直等在这里么?
他咬了咬后槽牙,苏氏这般举动,不就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么?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放下身段了,那何必在这样的小事上同她计较。
他一撩长衫站起身来,冷着脸对那丫鬟说道:“走吧!”
丫鬟在前面带路,陆长明跟在她身后往里间走,到了门前,那丫鬟撩起珠帘,侧身请他先进去。
“夫人,伯爷过来了。”丫鬟笑道。
陆长明抬头看去,只见苏氏的头发松松绾着,身上穿了件淡粉色的裙子,衬得一张脸娇艳明媚。
“伯爷过来有什么事么?”苏卿卿见陆长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心中有些不悦,开口问道。
【啧,老色鬼。】
“女儿见过父亲。”陆忆安站起身来,催声道。
陆长明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安安原来也在这里……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他一时间有些忘了自己气冲冲地过来是为了什么,只能没话找话:“原来你们正在用早膳,我来的倒是不巧。”
不说还好,说完之后,他才注意到桌上满满的菜肴,顿时便十分不悦。
分明只是早上,可她们吃的却十分丰盛,光是各色面食就有七八样,几个精致的碟子里盛了鳝丝面、水滑面、三鲜面,旁边放着几笼包子,还有一碗小馄饨和一盘子饼拼,再旁边摆了足足十六碟小菜和两份汤品,一整张桌子都摆得满满的。
“苏氏,你也太奢侈了些,”陆长明面色不虞,加重了声音,“只有你和安安两人,为何要这样多的菜肴?你们吃不完岂不是浪费?”
苏卿卿皱起眉:“我们二人自然吃不完,不过吃不完的可以赏给下人,又怎么会浪费?”
“赏给下人?”陆长明的声音有些尖利,“这么多菜,要花多少银子,你竟说要赏给下人?”
“花多少银子就不劳伯爷操心了,”苏卿卿冷冷说道,“左右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银子,我爱花多少便花多少。况且这些加起来也不过五两银子罢了,哪里就称得上奢侈?”
陆长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五两银子!
他整日里精打细算,早上吃清水面,就是为了能够省些钱,可她一顿饭便要花五两银子!
这还仅仅是早饭,其余两顿不知道她又要花多少银子去!
“苏氏,”陆长明忍着气说道,“如今你已经不是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了。陆府上上下下这样多的人,凡事都需要节省些,你若是一直这般大手大脚的,我又怎么放心让你掌家?”
“对了,说起这个,”苏卿卿打断了他的话,“伯爷,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掌家的那个能力,还是继续交给柳姨娘吧!”
陆长明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对一个女人来说,掌家之权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么?她怎么这样轻易便交了出去?难道她真的甘心让一个姨娘手握掌家之权?
苏卿卿一脸钦佩的表情:“不查账不知道,一查完帐,我才知道柳姨娘当真厉害啊!陆府穷成了这个样子,每年连个额外的进项都没有,她竟还能维持着体面,实在是让人佩服!”
【噗,我还当蠢女人方才那么说只是想要讨好狗男人,没想到她是嫌陆家穷啊!】
【看来似乎没有我什么事,我先看戏好了!】
苏卿卿偏头看过去,只见陆忆安拿起一块酥糖饼,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陆长明。
陆长明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嫌我陆家穷,养不起你这个千金大小姐?”他几乎压不住怒火。
“啊?”苏卿卿睁大了眼睛,“伯爷还想着要养我?”
她掰着手指头说给他听:“伯爷,你现在连个官身都没有,每年的进项就只有皇上拨的五百两银子——这些连我的一件衣裳都买不到,你说要养我?”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伯爷,不说别的,我每日里早间要吃一盏燕窝,晚间要喝一碗牛乳,光这两样下来,一年就不止五百两银子了!你口中的养我,莫不是让我每日里吃糠咽菜,一年到头连件新衣裳都不做吧?”
陆长明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奢侈浪费,竟还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果然你们商户就是肤浅,整日里只知道享乐,简直是穷奢极欲,骄侈暴佚!外头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你一顿饭便要五两银子,怎么吃得安心!”
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苏卿卿只觉得好笑。
“嗯嗯,没错,我们商户出身的就是没有什么内涵。”她连连点头道,“不像是伯爷出身高贵,心怀天下——对了伯爷,我们苏家每年春天都会施粥一个月,前前后后大约要花费一万两银子的,不知平津伯府这样高贵的人家,每年又会施舍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