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我终于逃脱这座魔爪地狱的阎罗殿。
叔父挽着卫娘子的手,刘弘、羊琇,哭红双眼的卫怜儿全都在宫外等我。
强装出来的镇定,差点双手被毁的惊魂未定,此刻,我几个箭步飞奔到亲人的身边宣泄,寻求安全感。
参与搜证调查的时候,觉得被害之人可怜,换到自己经历的时候,分明是置身于地狱绝境,内心除了绝望恐怖,脑子里没有别的。身份低微的人,只是贵人们毫不在意的草芥蚂蚁,他们不管人的灵性价值,只当是踩死一只蚂蚁的小游戏。身处皇家宫墙处处奢华,残酷无情的环境,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和关爱的人情味。
我们往家的方向走着,碰到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扶着年轻人,见到我笑了:“都怪我老了,从馄饨摊得知消息,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幸好这孩子有贵人相助。”
羊琇和贾家撕破脸,国相无官一身轻,自然不卖老宰执的面子,叔父敷衍地作揖。
老贼也顾不得礼数,拄拐走快几步,伸手要摸我的脸庞,我连连后退几步。
他上下打量:“还好,还好,安然无恙。我就安心了。”
羊琇实在看不过去:“别假惺惺了,演了一辈子戏有意思吗?杀人的是你贾家,救人的也是你贾家,你们父女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今天我也算开眼了。”
贾充也不管讽刺:“孩子,你做的没错,我这就去教训我这个蛮横的女儿,要她以后再不会与你为难。我保证,如果她想再伤害你,贾家就再无这号人。”转头对那年轻人说,“贾模,你是未来贾家的族长,可要记好了,少年是归正我们贾氏错误的贵人,以后要多交流多提携。”
“我才不要和你贾家扯上关系呢,以后你女儿要是把持朝政,我可不会同流合污,大不了做嵇康做阮籍,隐居山林一辈子。”
“哎~可惜了你的天资才华,不要因为我的女儿自暴自弃,毁了自己的前途。”眼看众人的嫌弃鄙视,行礼拜别:“天色已晚,早些回家休息吧。”然后,昂然走向东宫。
一同回家,望着圆圆的满月,我们受了刺激般无法入睡,又回到庭院。
叔父、国相刘弘以及羊琇商谈国是,不眠不休,谈论如果贤王不能登基为皇帝,是无能的太子继位,那蛮横的太子妃就是主政,天下后果不堪设想,为了防患于未然,羊琇甚至大胆说出部署刺杀计划,简直让我目瞪口呆!
好在现如今,贤王几乎获得朝野宗室大部分都支持,最坏的结果暂时还没有苗头,明天太阳依旧升起。
经过太子妃公审一事,除了震动整个朝野江湖,表面上太子妃是胜者,成功地侥幸逃脱这一劫,但威望地位已经大降,公审没有惩罚罪魁祸首,贤王和太子内讧严重,揭开双方权力之争的序幕,朝中权力格局因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贤王和贾家两败俱伤,杨骏作为后党权贵的代表人物,凭借杨珧的智谋和杨济发的手腕,三兄弟又十分团结,在朝中角斗场上游刃有余。
太子妃公审,是杨骏从暗流涌动接过宰执实权机会。现在名望、地位、皇帝的支持,万事俱备,就差人脉了。杨骏虽然是出身于三国时期和四世三公袁绍家齐名的弘农杨氏,可是是最末的一支。
何为最末,就是不是出自正妻嫡出,也不是明媒正娶的小妾,是拿不上台面的婢女。
就如博陵郡公王浚,不是他父亲王沉连小妾都养不出儿子,临死前还是王济之父安东将军王浑苦劝才让一口一个“孽种”的儿子认祖归宗继承爵位。
因此,他们逆袭夺权之路付出的努力太惨重,获得权力后,会倍加珍惜,抓得愈紧引发众怒。这种人有个统称,就是“小婢养的”,是世家大族中的绝对弱势阶层,纵使有顶破天的富贵,还是令人瞧不起。可以说,杨济今日的境遇,就是王浚奋斗一生到达顶点时遇到的困局。
时代在变,可任何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拉拢人才,为争取更多的权力了。后起之秀杨骏开始积极地寻找有才华有胆识的人,为自己的权力布局做准备。
杨骏通过与两位弟弟分析评估,觉得争取到朝中那位被冷落的大员,就可占据绝对优势——张华。张华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官员,曾经在朝中担任重要职务。但由于伐吴战争,总指挥贾充消极怠工,在攻破建康之时还在向皇上建议,春节过后伐吴形势不利,不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本来是有罪责的时候提前甩锅,间接承认张华是伐吴的总指挥。
战争让张华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虽说未亲身参与战斗,但总指挥部署又负责六军调度,积累的威望功高震主。伐吴战争论功行赏,本应该位列三公,但晋武帝以礼遇虚职广武县侯将他高高举起,实际上在朝廷的地位逐渐下降。
昔日边缘化的重臣,如果成功挖角,必然将获得他积累的政治资源。杨骏打好如意算盘,视张华为可以拉拢的人才。
杨骏找到了张华,说道:“广武侯,你一直在朝中为做出贡献颇重,退去中书令一职后,听闻君在家中吟诗作赋,我听闻后怅然若失,每每为君的才华被埋没了而垂泪。我知君之能,惜君之才,愿与君共谋大事,只要你我联手,你便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只要你愿意帮助我,失去的权力和地位都会回到君之手中。”
张华听了这番话,内心感到非常震惊。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被冷落,原因很多,作为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奋斗到今日的成就,虽经历了一路荆棘密布,为国为家作出贡献,足矣!
张华宦海半生,自然知道收获权力就要付出代价,聪明的他自然会想到。如果点头答应,确实会如杨骏所说,名望地位纷至沓来。可自己要献出什么投名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