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脑袋埋课桌里,正用手指勤快的戳着她的小米最新款。廖欣欣去翻她桌上的笔记,不经意看到了她手机里的照片。
廖欣欣再凑过去,问:“你也喜欢他?”
同桌激动的抬起头,回答她:“才没有。怎么可能?!”怕廖欣欣不信任,又煞费苦心解释,“私生子的故事谁不好奇?不过只是好奇罢了。像这样的家庭我才不稀罕。以后我的白马王子绝对清清白白,单纯可爱,当然也绝不可能是一个私生子!”
廖欣欣不爱听别人提“私生子”三个字,听的次数多了,她忍不住要恼火。当即呛同桌:“私生子又不是他要当的,要怪也是怪生他的爹妈吧?你不稀罕,你以为他需要你稀罕吗?”
同桌没想到一向和气的姑娘竟然夹枪带棒的和自己说话,当下愣住,后反应过来,结巴骂:“廖欣欣,你、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廖欣欣冷漠说:“你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他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的吧?他初中快毕业时才跟着他爸,不比我们幸运多少,能走到今天全靠他自己。你一口一个私生子,私生子怎么了,他就该被所有人歧视吗?人言可畏你懂不懂,说的人多了,传到他耳里,他该多难过多伤心。你瞧不上他,难道你认为只要你高兴,他就能瞧上你?你晚上蒙个大头觉估计可以!”
廖欣欣一番慷慨陈词的话惊呆了前后左右注视她的同学们,她怕被追问,一头冲出了教室。过后,教室里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她怎么了?”
“对啊,这是谁惹她不高兴了吗?”
“我听到说私生子,谁啊?”
“哦,我知道了。反应这么大,看来前阵子那传的不是空穴来风……”
——
廖欣欣每年过生日,许愿的时候,爸妈总会问她许的什么愿望呀。她从来不说。实际上,每一年的愿望都是一个,那就是“祝傅炀哥哥一生幸福快乐”。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她在他家的围墙外,看到他就着庭院里爬满了青苔的水龙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的水,紧接着又拿盆接了一大盆水端回屋里。她看到他拉着他传说中久病缠身的妈坐在屋门口的太阳底下,然后笨拙的用毛巾沾了水去给他妈洗头。
刚上初一年级的廖欣欣特地来找他的,但她没敲门进屋,默默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有一天他告诉她:“等毕业后,我打算去打工赚钱,给我妈治病。”
她听到的时候别提多伤心了,当下红了眼眶。他见她不高兴故意来逗她,可惜她不想理他。
廖欣欣最难过的是自己的无奈。她没办法帮他,没办法保护他。她不想说一些“劝他别放弃”之类没有用的废话,于是更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她埋怨他的妈为什么要生病,指责他的爸抛下亲儿子不管,现在可好,给她出了一道多大的难题!
而这道题,对当年的廖欣欣来说是绞尽脑汁都解不开的。
“我想保护傅炀哥哥,曾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不想再错过了。”
廖欣欣记得傅炀的生日,她那年在他生日时送过一次蛋糕给他。蛋糕其实是个五块钱的奶油杯。她依然记得,她递给他时,他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
他是她见过眼睛最好看的男孩子,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廖欣欣去一家名叫“好享吃”的蛋糕店,发现最小的蛋糕也要六寸。她倒不是想找小时候的回忆,只是她自开学起就经济开销跟不上使用节奏,六寸的蛋糕对她来讲还是太奢侈了。
不过,她不管了。
裱花师傅问她,要什么样的祝福语。
她从包里飞快掏出笔和纸,写下:“祝傅炀哥哥一生幸福”。抬头,指给玻璃房里面的师傅看。
今天,九月六日,下午四点半。
廖欣欣小心翼翼抱着蛋糕坐了两趟地铁,换了两站公交,终于到达网上百度的向华集团总部地址。
她朝着“向华集团”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走近,站在字前欣赏了好一会儿,看到有一人刷开了闸栏,她想跟进去,被看大门的保安喝止。
廖欣欣走到保安室前,那保安打量她不客气说:“一看你就知道不是这里上班的人。说吧,什么人,什么事,找谁?”
廖欣欣说:“我找傅炀,师傅能帮我联系他吗?”
保安迟疑,问:“哪个部门的?什么职位的?对了,你干嘛不自己打电话?”
廖欣欣:“我……手机没带。”
保安热心说:“号码多少,我帮你拨进去。”
廖欣欣:“我记不住。”在保安再次问东问西之前,她说,“师傅,你们这边叫傅炀的很多吗?他姓傅,是跟你们董事长一个姓的。”
他作为保安队长还能不知道傅炀,只不过他不能肯定眼前的小姑娘找的人就是小傅总而已。听她的话的意思,好像就是来找小傅总的。又见她抱着蛋糕,今天恰巧正好又是小傅总的生日……
“你是来找我们小傅总的?”
廖欣欣欣喜承认:“没错,我是来给他送蛋糕的。”
廖欣欣没想到自己原来是走错地方了。傅炀根本不在总部上班,早在半年前,他主管的投资部就独立出去了。
向华集团的投资部半年前做了分割,为不影响集团总运营,傅炀提议将投资部和向华总部划清界限。投资部的财务由投资部自己主管,之后的如投资项目盈利算各股东红利,如投资失败,也不至于动了集团根本。换句话说,某个投资的项目损失过大,那投资部总监这个位置他也就别坐了。
没有哪个集团敢大胆到同意这种计划,可傅炀用两年时间让大家看到了他的诚意和实力,最终令大半董事同意他的提出要求。
廖欣欣眼看着天渐渐暗下来,就怕错过他,好在投资分部离总部不远,按照保安大叔给的地址,她抱着蛋糕飞快往目的地冲。
“向华投资”四个同样金光闪闪的大字印在外墙上。
这回她肯定没找错了。
她同样被向华投资的保安拦下,听到她说找傅炀,年轻保安指着隔壁的五星酒店告诉她:“今天有许多客人过来为小傅总庆贺生日,就在旁边陆家酒店。”
廖欣欣摸着蛋糕盒,不忍心这么完美的蛋糕会连它主人的面都见不着。她脚步一转往酒店去。
实际上,廖欣欣还没想好要不要进酒店,还离酒店门庭几米远的距离,左右两个门童已经服务周到的帮她拉开大门,“欢迎光临”四个字说的格外体贴清亮。
女服务员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她说找傅炀,服务员直接将她领到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到底是一间宴会厅,两个西装笔挺的保安站在大门口,廖欣欣过去时,他们没有为她开门,而是伸手问她要请柬。
廖欣欣怎么也没想到,经过了千难万阻好不容易找到人,结果又被一张请柬难住了。她好说歹说,保安态度明确表示他们六亲来了都不认,只认有小傅总亲手签名的生日宴请柬。
廖欣欣身后的客人从手拎包里掏出请柬,保安为客人推开大门。
酒店走廊的灯光昏黄,宴会厅的朱红色双开门推开,一时间仿佛有阳光洒下来。
廖欣欣透过打开的大门,就看到了傅炀。他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正和几个年轻男女有说有笑,有人来敬酒他来者不拒,客人送礼他一一道谢。
一个打扮娇艳的女孩一定要亲手将礼物送到他手里,执着要他猜是什么,最后又执着要他拆开。傅炀笑着照做。看到礼物盒里是一只有喻意的精巧的签字笔,他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说“很喜欢,谢谢”。
大概是看门的保安也好奇里面的场景,朱红大门就一直敞开着。廖欣欣进不去,却能看清眼中人的音容笑貌。
谁也没想到傅长河会亲自推着偌大的生日蛋糕从侧门里出来,傅炀遭人提醒,转过头来,连忙迎上去。
傅长河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讲话:“很高兴,各位朋友能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大儿子傅炀的生日派对。昨天老冯还怪我说干嘛瞎凑他们年轻人的聚会,让我歇着,别过来了,心意到就行了。我当即说‘不行呀,前几年我都忙没顾上他,今年空了怎么还能不管他呢?’我这儿子呀,跟别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好学还聪明,我向来为他感到骄傲。……我这当爸的心疼他,也更爱他。”
所有人看着傅炀眼含热泪一跃上前和傅长河紧紧拥抱。大家被这一幕感动到了,紧接着激动鼓起掌来。
廖欣欣望着他喜气洋洋亲手给大家分派蛋糕,带着珍珠装饰的一块递到傅长河手心里时,傅长河出其不意将奶油点了两指在傅炀额头脸颊上,后在大家的哄笑声中解释蹭奶油代表吉祥如意,他祝愿儿子一生平安如意。
傅炀听他这么说,同样痛快的抹了一手奶油戳傅长河脸上。傅长河一愣,父子俩一起哈哈大笑。
“既然都说吉祥了,那寿星公当然越吉祥越好啦!”
有人喊了一声,瞬间大家围着寿星公一拥而上。
廖欣欣很高兴,替她的傅炀哥哥高兴。她一直都希望他能过得顺心,这下她终于无所求了。
两名保安转过头来,惊诧的望着她,不明白这姑娘怎么就泪如雨下了,难道就因为没请柬他们没让她进去吗?
廖欣欣边控制不住,边抹眼泪,边扯着嘴角笑,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故意笑出声来,解释:“我……哈我这是替里面的人高兴呢!不知道怎么就被感动哭了。你们看到了吗,他很幸福。”保安没反应,她演不下去了,垂头说:“我……我先走了。”疾走了两下,又回过头来,扔下手里的彩虹蛋糕,“这……这给你们吃吧。”没等保安回应,她飞快跑走了,没再回头一下。
两个保安互看一眼,重又瞧着朱红大门内,一人说:“他当然幸福了。呢么个身份,想不幸福都难。”
廖欣欣憋着一口气,直到一路跑出酒店,离得酒店远远的,她才停下来大口呼吸。憋不住泪又掉下来,她只好抬头望着漆黑的天色。
“……以后我们是不是再也没关系了,就连心里想你的关系都不会再有了……”想到这,她眼泪掉的更凶猛了,她似乎要把这二十年的眼泪通通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