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里,点点星光,圆圆明月,吹着温和的清风,心绪渐渐飘远。
“你小子,这就不行了?”顾黎安推了推醉倒的孟修竹,嫌弃的撇撇嘴。
孟修竹摇摇晃晃摆摆手,嘴里含糊不清:“我没醉,我还能喝!”
顾黎安好笑的拍拍他的肩膀:“再来!”
两人又推杯交盏几个回合,孟修竹一把推开顾黎安,站起身撑在桌上,单手举杯,高声:“敬明月!干!”
顾黎安扶着他坐下,见他已经迷迷糊糊的闭上眼,也不再勉强,转头看着正轻抿清酒的阎如玉,又抬头看着明月,语气寂寥:“我要能如他一般洒脱便好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他是什么表情吗?”阎如玉淡淡开口,见他摇摇头,又继续说:“生无可恋,行尸走肉。”
“可他现在…”顾黎安是知道他的遭遇,却不曾想过为何他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孟修竹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眉眼轻松,还会时不时砸吧砸吧嘴。
“可能因为他找到新的信念了吧!”
顾黎安沉默的低下头,转转手中的酒杯,语气不详:“那真好…”
“那你呢?”
“什么?”
“你的信念?”
“…我也想像兄长一般,为民请命!”
阎如玉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你现在做的不是吗?”
顾黎安摇摇头,声音沙哑:“我爹是先帝太傅,他早早预料国之不稳,我们众兄弟自小便抽签决定未来,兄长运气不错,选择了他最想选的路…”
“而二哥,则是参军远离故土,却早早离世,我…选中空白签,那时我不懂父亲眼里的惋惜,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条永不见光的路,进入暗阁,忘却来处,也没有归途…”
“其实,若能选择,我也想如你这般,做个普通百姓,虽无家族扶持,却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
“顾黎安,阳光并不会偏袒,你与我们并无不同。”阎如玉淡淡开口,眼眸清澈见底。
顾黎安恍惚的看向天上月,呢喃:“并无不同…”
树影婆娑,温柔的月光轻抚迷茫的灵魂。
“啊!”
刺耳的嚎叫声抢先铜锣声一步,叫醒了熟睡的众人。
等到阎如玉到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见到她,众人识趣的让出道。
阎如玉快步走进门,又尴尬的背过身:“穿好衣服,出来回话。”
顾黎安这时也跑了过来,驱散了围观的丫鬟小厮,靠近阎如玉低声:“昨夜我送孟修竹回房时,关好了门窗的…”
阎如玉了然点点头:“去查查那姑娘身份。”
来到正厅不久,孟修竹就黑着脸带着一个默默流泪的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六十七的样子,此时正泪眼涟涟的看着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大人给民女做主啊!”
“恶人先告状!”孟修竹阴沉着眼,咬牙切齿的说。
小姑娘像是被吓着一般,身子抖了抖,哭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阎如玉看了看孟修竹,见他摇摇头,心下了然,指了指边上的空座:“一切皆有律法,姑娘请坐下回话。”
小姑娘乖巧坐下,哀戚一笑,才讲述起昨日发生的事:“昨日民女母亲突然身子不舒服,不好告假,便让民女前来替她,结果…”
她颤颤巍巍抬手指着孟修竹:“结果他半夜突然出现,强硬拉着我回房,然后…”
“胡说,我昨夜醉酒,今日头都还疼,浑身发软,怎么会半夜醒来,还能拉着你一清醒的人?”孟修竹反驳。
小姑娘低着头抹着眼泪:“公子这般,倒是民女的错了?那民女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猛的起身想要撞向柱子。
顾黎安一把拉住她:“姑娘还是冷静点。”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官官相护!”小姑娘高声大喊,引得奴仆们纷纷侧目。
“那姑娘是想要如何?”阎如玉平静的喝了口茶。
小姑娘转头看她:“庆律规定,强行欺辱妇女者,鞭五十,阉刑后发配东江!”
寂静无声,空气仿佛被凝结,孟修竹气的脸通红:“还规定了,污蔑者,鞭二十!你…”
顾黎安又拉住急上火的孟修竹,一手一个,头都大了:“大人!”
“你昨晚在哪里当值?”阎如玉打断三人的拉扯,按着孟修竹坐在椅子上,平静的问小姑娘。
感受到她身上不容置喙的气势,小姑娘也不敢再闹,悻悻的坐回去:“母亲一般在抚羽院后院,我昨晚亦是。”
“他何时出门拉走你?”
小姑娘沉思片刻,缓缓出声:“大约是亥时三刻左右。”
阎如玉挑眉:“与人一同当值的人可在?”
“她昨晚肚子疼,已经跟管事的请了假。”小姑娘振振有词,一旁早已等待的管事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阎如玉转眸看向孟修竹,轻笑:“既如此,我可得关你了?”
“大人…”既无凭据,又无人证,为何?
他正想问,顾黎安已经一把捂着他的嘴拖了下去。
阎如玉神色自若的站起身,拍了拍微微起皱的衣摆,往外走的脚步微顿:“哦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轻勾起嘴角:“民女…邢月。”
阎如玉脸色未变,嘴角上扬:“那可真是有缘啊!”又是邢家人,可真是舍得。
一出门,阎如玉就接受到了百姓们异样的眼神,昨日的友好转瞬即逝,在这妇女能抵一片天的西洲,欺辱女子,那可是比杀人的罪还要重!
而作为她侍卫的孟修竹犯下如此大错,民心尽失!
大街上百姓们议论纷纷,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指着她,清脆的娃娃音响起:“你也是个坏大人!大家都会骂你…”
她母亲急急忙忙捂住她的嘴,在众人的掩护下往后退去。
阎如玉轻笑一声:“那就借你吉言!”史书留名,管它是骂,是赞,左不过会流传千古!万人观看!
一路来到县衙,脚步不停的去到牢房中,见到正垂头丧气坐在墙角画圈圈的孟修竹,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在诅咒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