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渡过黄河后,满眼望去,一片狼藉。
晋军撤退沿途,辎重、兵器到处都是。
众将再次请战,慕容垂还是那副乐呵呵的神态,他手指驰道上晋军脚印笑道:“你们看,晋军虽然扔了许多辎重物品,但脚印还未散乱,不急,不急。”
慕容垂深知桓温的实力,他不但不是无能之辈,而且是位作战经验丰富,深通兵法的大将。
遂转身对身边亲兵道:“速速传令慕容德、刘当率本部人马火速由间道赶往襄邑(今河南商丘市睢县附近)的东涧截击晋军。”
然后,命众将道:“咱们慢慢跟着他们跑就是了。”
晋军多步兵,鲜卑全是骑兵,根本无需追击。
果然不出慕容垂所料,晋军向南跑了十天,达七百多里路。
桓温已经筋疲力尽,而且看后面并没有追兵,放下心来,下令全军开始彻底逃溃了。
这种溃逃和前几日不一样,那可真是归心似箭,跑回祖国怀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晋军跑了个兵不见将,将不见兵。
冲看不见温,温看不见真,互相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自此,北伐大军的建制已经彻底跑乱。
本来已经扎营睡下的慕容垂接到哨探来报后,一跃而起,传令众将,全军出击!
燕军数路并进,就在襄邑附近追上了桓温的溃逃大军。
前有慕容德后有慕容垂,两下南北夹击,这一仗下来,晋军损失惨重,三万多人被斩。
再向南跑,又被氐秦的苟池、邓羌截杀一阵,损失一万余人。
十月底,袁真残部逃过了淮水,跑到了寿春。
桓温、桓冲等跑到了徐州境内的山阳郡(今江苏省淮安市附近)。
总算摆脱了秦燕两国追兵。
收拾残兵,一个月前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黄河的大晋子弟兵,仅剩下不足一千人了。
损失了五万大军不说,丢在北方的粮草,船只,辎重,那更是不计其数。
按理来说,桓温应该上个罪己折,像当年诸葛亮失街亭似的自贬多少多少级。
但桓温心高气傲,越想越窝囊,自己英雄一世,怎么能吃了这么个大亏,我这大司马的面子……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他想起来了袁真,都是这小子!
我给他下达了命令,疏通睢水河道,拿下石门。
整整一个月多,他竟然什么都没完成。
致使北伐大军功亏一篑,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桓温再也无法安睡,翻身起床,奋笔疾书,上书给朝廷,痛斥袁真贻误战机,贪生怕死,请求朝廷严惩这种身居高位而不作为的官员。
还有近在咫尺的兖州刺史褚歆,危难时刻,未见发出一兵一卒,来阻击鲜卑、氐秦的追击。
这种行为是置国家利益于不顾,畏敌不前且地方保护主义情节严重。
此二人身为地方大员却背弃朝廷使命,对陛下不忠心不老实,应予以严惩!
写完后,他叫来门外亲兵,让他派人即刻送往建康。
建康宫城内的东面华林园,有一座汤泉宫,宫内有汤池而得名。
汤池之水是引入了位于皇宫东侧鸡笼山和覆舟山之间的练武湖(今玄武湖,因当年湖面十倍于今日,三国时期吴国经常在这里进行水军练习而得名)。
汤池有百尺见方,三面带着台阶石壁,可坐可躺,一面是平整光滑的青石板,慢慢呈下沉式延伸至汤池中,可以躺在上面泡澡而不至于口鼻进水,设计甚是巧妙。
时值秋季,汤池水暖。
司马奕和楚相龙、计好、朱灵宝赤条条地躺在青石板上,正舒舒服服地泡在水里。
不时戏水,互相嬉笑打闹着。
司马奕是显宗皇帝司马衍的次子。
司马衍在位十八年,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二岁,当时的司马奕才六个月大。
长子司马丕也才一岁多,所以由当时辅政的中书监庾冰拥立司马衍弟弟,也就是褚蒜子的老公为帝,是为晋康帝。
这样,国舅庾冰依然还是国舅,皇帝近亲,依然可以总揽朝政。
晋康帝在位两年驾崩,由当时的辅政大臣中书监何充、司徒蔡谟、会稽王司马昱拥立其子司马聃为帝,褚太后临朝摄政,是为晋穆帝。
本来皇帝之位是没有司马衍这一系的什么事了。
怎奈司马聃也是年纪轻轻就驾崩了,膝下无子。
于是在褚太后的提议下,司马丕登基。
四年后,因嗑药成瘾,二十五岁的司马丕也早早离开了这个花花世界。
司马奕这才幸运的成为了东晋的第七位皇帝。
(司马睿——司马绍——司马衍——司马岳——司马聃——司马丕——司马奕)
当年随着司马岳登基,司马衍的两个幼子随母迁出皇宫,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其母周贵人体弱多病,去世的早,两名幼子多数由两三名宫人和宦官照看。
楚相龙、计好、朱灵宝三人同岁,自六岁起就入府陪伴着四岁的司马奕身边。
名义上是伴读,实则是贴身侍奉这位小小东海王。
二十多年他们读书、骑马、游猎、就连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