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西强眼皮微微一跳,抬眼看向坐在榻上的叶显清,“圣花?”
叶显清面色未动。
“不知高人所说的‘圣花’是指——”巫西强微微眯眼。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叶显清故弄玄虚道。
巫西强拱手道,“还请高人明言。”
好狡猾的老狐狸,叶显清暗中咬牙,看来他并没有全然相信我。
算了,赌一把,就赌他们这么遮遮掩掩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好后叶显清笑着说。
“最近为了浇灌圣花,难为你们不少人力吧。”
巫西强没有说话,依旧看着榻上的少女。
叶显清缓缓说道,“南秀给你们这东西,难道就没说过,她是从哪得来的?”
巫西强眼睛骤然睁大,“原来就是——”他连忙跪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认出尊者。”
尊者?
叶显清暗忖,看来果然这个“圣花”如巫木文所说,是由巫南秀从“外头”带回来的东西,并且还是从一个叫“尊者”的人手中得到的。而且看巫西强的态度,这东西隐秘程度很高。
叶显清微微一笑,“无妨,你也是为了保守秘密,”她顿了顿,想着该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巫西强的注意力,便说道,“这点你比你大哥做的要好。”
巫西强目光一亮,立刻说道,“尊者,巫东强此人见利忘义,毫无大义,毫不将圣花放在心上!”
“哦?”叶显清故作宽慰的姿态说道,“许是他也是有所疏漏。”
“这哪是有所疏漏可以说服的清的,”巫西强说,“尊者,巫西强此人难堪大用,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早早将他除去,以绝后患。”
“此事我心中自有定夺。”叶显清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现在只想知道,圣花究竟如何了。”
巫西强还想再说,见叶显清微微皱眉,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继续下去只能讨嫌,只好忍耐下去垂首说道,“圣花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叶显清问。
“是啊?”巫西强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少女,“有什么问题吗?尊者?”
叶显清冷哼一声,“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巫西强很想回答不知道,但是看叶显清的脸色,感觉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话,于是只是摇了摇头。
“青萍山庄最近收到附近州府的书信,说你们来去村最近几年,明明风调雨顺,但是年年歉收,州府起了疑,所以禀报了青萍山庄。”
巫西强大惊,连忙说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叶显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说话。
巫西强见少女半天也不出声,心中更加不安,“尊者恕罪,尊者恕罪。”
叶显清靠在墙上,问,“说,你罪在何处?”
巫西强说,“小人罪在······罪在······”
叶显清等待着。
巫西强颤抖了一下,然后说,“小人罪在不该疏于防范,以致于——”
“嗯?”叶显清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巫西强吞了吞口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才将后面一句话说完,“······以至于差点将我们蓬莱一族的未来断送。”
叶显清欲饮的唇停在杯沿,睫毛顿在空中。
然而心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蓬莱派。
蓬莱派没有灭?
他们怎么会没有灭?北斗余不是已经用自身化作的天雷引入南海的迷雾中吗?
怎么还会有蓬莱一族?
这是上一次在南海时落下的余孽吗?
还是说——
叶显清心头沉下去,不情愿地想到那个可能——
还是说,他们又想要卷土重来?
巫西强抬了一点头,见叶显清没有表情,刚想说话,然而叶显清忽然猛地将茶杯朝他面前的地上掷去。
“啪!”
巫西强微微愣住,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个字也是你可以提的!”叶显清大怒道,“我说过多少次!此乃大事!若是被哪个细作听去,蓬莱一族的未来,岂是你能耽误得起的!”
巫西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提到的“蓬莱”二字触犯到少女的逆鳞,连忙不要命地磕头,“尊者饶命!尊者饶命!这、这······南秀当时也没说不让提啊······”
叶显清又再次将桌上的碗筷全扫在地上。
巫西强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字也不敢乱说。
叶显清发泄过后才觉得自己紧张的心绪好转些,她抹了一把脸,然后问道,“够了,我也不指望你长脑子了,她当时怎么说的,你原话学给我听······错一个字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见少女扶额,满脸愁容,巫西强除了暗自后悔刚刚自己的措辞不当,只得一五一十地、老老实实地将事情说明清楚。
四年前,巫南秀从婆家回来后,神神秘秘地叫住了巫西强,露出了一个奇特的微笑,问了个问题。
“你家里有多少钱?”
巫西强有些皱了皱眉,他看着妹妹,“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只管回答我这个问题,你家里有多少钱?”
巫西强有些不太情愿地报了个假的数字,比实际的数字低了很多。
巫南秀笑了笑,然后说,“我能给你十倍这个数字,你想不想要?只要你借给我这些钱。”
巫西强第一反应就是,巫南秀是被人骗了。
第二想到的事,巫南秀不但被人骗了,还要拉他下马。
“不信。”巫西强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巫南秀的要求。
巫南秀在巫西强家里吃完饭后,然后去了巫东强家里。
巫西强没有给她下毒,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妹妹,还有一个原因,他希望看到巫南秀去巫东强家去借钱。
他想好了,如果巫东强不借钱,那他又多了一项可以用来骂巫东强的事。
而如果巫东强借了,那就意味着巫东强会损失一笔钱。
无论从哪个做法来看,巫东强都是要输的存在。
想到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巫西强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很快,他派去在巫东强家附近盯梢的人就传来了消息。
巫南秀是笑着走的。
很好。
巫西强想,这就意味着,巫东强借了钱。
那么按照他的推断,巫东强这笔钱会打水漂。
自此以后,巫西强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巫南秀的消息。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巫东强脸上发黑的表情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过后,巫南秀终于在他的盼望下回来了。
很好。
巫西强想,这下纸包不住火了,巫东强的钱打水漂喽。
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当他满心高兴地赶到村东边,想要一睹巫东强哭丧的脸时,却看见他们两兄妹笑着走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当初巫东强借给巫南秀的钱不仅没有失去,反而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多了十倍。
这不可能!
巫西强回到家里后仍然一直在想这件事。
巫南秀一个妇人家,怎么有本事在一个月里头赚到那么多钱呢?
一定是骗局!他想。一定是巫南秀和巫东强合起伙来骗他的。
可是之后巫南秀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次,眼见着巫东强的钱一次比一次变多,家里的吃穿用度越发比之前富裕不知多少,房子也越盖越多。
巫西强再也无法忍受了。
被骗就被骗吧。他想,就算是被骗也是以后的事,他实在没有办法忍受巫东强和他差那么多。
于是,在下一次巫南秀到村里来说借钱的事后,巫西强主动去请了她,说明清楚自己的想法。
“这可不行。”但是这一次巫南秀却拒绝了他。
“为什么不行?”巫西强将自己的金银财宝都放在桌上,“他能拿出来的,我都能拿出来。”
“不是这个原因,”巫南秀为难地说,“我之前都问大哥借过那么多次了,怎么能现在又——”
“就是因为你跟他借过那么多次,”巫西强正色道,“所以才要和我借啊!这才算公平。”
“好吧好吧,”巫南秀说,“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我就暂且答应下来了,不过我告诉你,这种事,我只是看到咱们是一家人所以才问你们借的,其他人想借都没有这个福分,你不许再向之前一样,阻止我跟大哥来往,否则我就不带你了。”
“知道了。”
巫南秀这次问巫西强和巫东强都各借了一笔钱才走的,也因为这个缘故,这次巫东强那边借的钱比上次要少了很多,据说巫东强知道后非常不高兴,而只要巫东强不高兴,巫西强就高兴,听说了这件事,老头子恨不得晚上多吃两碗饭。
很快一个月转瞬即逝,巫南秀从外面回来了,她带回来的钱果然和她承诺的一样多。
巫西强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不敢眨眼,他现在心中只剩下浓浓的悔恨。
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要把钱借给巫南秀,如今倒是白白便宜了巫东强那么多次。
就在他琢磨怎么样把变卖家当给巫南秀做投资时,巫南秀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次不需要钱了。”紧接着,她又如同当时第一次借钱时那样,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二哥,你想要永生吗?”
据巫南秀所说,想要永生很简单,蓬莱一族就掌握着永生的法门。
在巫南秀的话里,二十年前的蓬莱一战是个彻彻底底的阴谋,蓬莱一族其实是仙宫里的神仙在地上的化身,他们当年到这儿来只是为了教授所有人长生之法,但是修真界的大能觉得如果所有人都能得以长生,那么修仙者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而费尽千辛万苦达成元婴、化神的大能更是笑话中的笑话。因此,所有修真者将蓬莱一族赶出去,也将真正的永生之法拒于门外。
至于尊者,是一个神秘的人,不知是男是女,只有巫南秀见过他,巫西强之前试图向巫南秀打听尊者的消息,但巫南秀很警觉,每一次都给打岔打过去了。
而圣花,正是最后一次巫南秀来的时候交给巫西强和巫东强共同照看的一个东西,她给的时候很郑重,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看顾,不可以损毁,并且要日日夜夜地浇灌以新鲜“活水”,这事关蓬莱一族未来的关键,也关系到他们的长生的愿望。
听巫西强说完来龙去脉后,叶显清久久没有说话。
“尊者?”巫西强抬起头,见叶显清没有反应,心中有些起疑,试探地问,“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叶显清回过神来,想了想后,不慌不忙地说,“我蓬莱自然不会因为你们一点小事而功败垂成。其实我早就在各大门派中安插了我们的人,这次我提前得到消息,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青萍山庄那边,可需要——”巫西强拿手在脖子前比了一个切开的手势。
“不必,”叶显清轻描淡写地说,“那边派过来的人我已经处理好了。”
“不愧是尊者。”巫西强连忙奉承道,“多亏了尊者在,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你既然知道如此重要,”叶显清忽然厉声说道,“却还敢耽搁,你明知道巫东强口风不严,却只想着互相攻讦,而不去阻止,我们蓬莱一族的计划差点因为你们两个毁于一旦!”
“尊者!我、我也是没办法的啊!”巫西强试着辩解。
“行了行了,”叶显清挥了挥手,“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她张了张嘴,想说“你先走吧”,但想着,邪魔歪道,要什么形象,于是改口道,“你先滚吧”。
巫西强拍马屁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关上门后,叶显清额头微微渗出些细密的汗水。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是真是假都得先告诉青萍山庄一声。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从袖中赶紧拿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今日发生的事。
可当要传递消息时却犯了难。
“我只有一个人,又没有灵兽,若是走了,他们定能发现不对,且不说我在回去路上,可能会碰到蓬莱派的追杀,就算我回到师门说清楚后再赶来,那也延误了时机打草惊蛇。”
如今该怎么办呢?叶显清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