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朝虽比起几十年前发展好了很多,至少饿死人的事情少了不少,但读书也不是每个家庭能负担得起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农户,本就靠天吃饭,即使手上偶尔有个多余的钱,也会很快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花出去。
就好比他们这里,十里八乡的童生倒是有几个,但秀才爷也不过一位而已。童生和秀才之间更是有不可跨越的鸿沟。
是以,家中富裕些的大多都是让自家孩子上个私塾,识些字罢了,若说一心盼望家中孩子考上秀才的也不少。
但负担也都比较重,再加上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士排在第一,有些条件的都想让自家孩子读书当官。
但科举名额全国上下也就那么多,竞争可想而知的激烈。
蒋子尧这么问,也是因为那位秀才就在林清所在的林家村。
林清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考上秀才可以免30亩地粮税,也不用服徭役了。”
蒋子尧若有所思,如果他能考上秀才,岂不是每年都能省下一大笔钱,尤其是徭役,虽说现在各国之间都很安稳,可就怕哪天有个万一。
看各个朝代,一旦有战事,官兵就挨家挨户上门征兵,不管有多大的事,都要立刻过去,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并不是说蒋子尧贪生怕死,不愿意服徭役,而是他不喜欢被动服徭役。
如果真到那么一天,他希望至少把他在乎的人和事都安置好了再说。
在记忆里翻了翻,大安朝的院试是三年一次,院试考中就是秀才,下一次的院试是在三年后,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蒋子尧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他上辈子成绩就很不错,高考更是考了理科状元,他相信对他来说,考秀才应该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毕竟,在现代时,读书的竞争要比这时候激烈多了。
“你是想接着考秀才吗?”林清并不知道蒋子尧曾经对蒋爷爷奶奶说不读书的事情。加上上次蒋子尧说的话,他现在是将对方跟之前分开来看的。
林清并不是不支持,相反,他觉得蒋子尧这个想法很好,之前他还担心过家中负债,但眼看负债问题不大,如果蒋子尧继续读下去,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蒋子尧微微一笑,低头把玩着对方的手指,语气没什么起伏:“应该吧,不过下次考试在三年后,时间还长,晚些时候再说。”
时间还长吗?
林清想到他们村子从小读书,40岁才考上秀才,现在十年过去,依旧是秀才的人:“……”
收税是挨家挨户的收,不过每家每户也要花些时间整理,收税的官兵被请到村长家喝茶去了,村长则是找人挨家挨户告知,也好尽快准备。
蒋家因只有两亩地,收拾起来也简单,两人很快称好了粮食搬到门口,待会官兵过来直接称重拉到车上就行。
以防有误差,他们还多称了几斤。
粮食弄好后,蒋子尧则是回房拿征收的户税和人头税的铜板。
说起来,这次收税也有些让蒋子尧猝不及防,毕竟他是穿越过来的,虽有原身的记忆,但不主动去回想,也不会知道税收这些事。
他本是想着这几日卖桃子手中也有些银钱,也好早日还给人家,幸而顾忌着村中有人苞谷还没有掰完,想等忙完这一阵再去还。
否则,他剩下的钱还够不够交税还不一定。
不多时,几名官兵就来到了蒋家,陪在他们身边一位约摸5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就是大河村的村长柳进了。
大河村中主要有三个大姓,蒋家是一个,眼前的村长柳进是一个,另一个则是徐姓。
村长柳进看起来比同龄人要稍年轻一些,面容憨厚可靠,但眼中不时闪过的亮光却又昭示着此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
不过也是,毕竟是当村长的人。
柳进跟官兵介绍了蒋家后,一旁的官兵拿起手中册子寻找核对。
“子尧,都准备好了吗?”
面对村中唯一的童生,村长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即使蒋子尧考不上秀才,也是村中见识最多的人,没准哪天还得请人帮忙呢。
“都在这里了。”蒋子尧客气的回应。
一旁的官兵也找到了蒋子尧的名字,待看到后面记载的田地时,不由多看了两眼,竟然只剩下几亩薄田。
又上下扫了扫眼前的人,端的是一副好样貌,神色清正,穿着打扮与一般农户别无二致,衣服及上面的几个补丁也洗的很干净,有些发白的样子。
随后这位官兵朝身后之人点了点头,便有人推了一个大秤来,蒋子尧麻溜的将几包粮食搬上去称重。
见那位官兵点了点头,确定无误后,蒋子尧又将粮食搬到一旁的马车上。
幸好多称了几斤,不然这会还得多耽搁一会。
心中想着,蒋子尧接过站在一旁的林清手中的篮子,走上前去:“官爷,这是户税和人头税,您清点一下。”
说着,递过去铜钱的同时,又悄悄往那人手中塞了十几文。
这也算是常事了,往年收税都要多多少少给人家塞一些,当作人家大老远跑一趟的辛苦费。
虽说这是人家职责所在,但民不与官斗,人家开心了,也不过多为难不是。
没想到那位领头的官兵看也不看蒋子尧塞给他的,只拿了户税和人头税,等他确认数目没错后直接到下一家去了。
站在原地的蒋子尧心中不解,他看了看远去的官兵和村长,又看了看手中十五枚铜钱。
莫不是嫌少?可他记得去年是13文,他还凑了个整,多拿了两文呢!
“大哥,”
收完粮税后,一行人连带十几辆马车走在去往县城的路上,一个跟着去蒋家的小兵来到了领头人面前。
“大哥,那家小子给的钱你怎么不收?”
这人眼尖的厉害,他知道自家大哥是为国为民的好兵,不过府衙但凡出去收税,人家递过来的孝敬钱都是要收一些的。
这也算是俗称的一个约定了,人人都收,只你一个人不收,反倒不好,不过他家大哥遇到了收的比旁人少些。
旁人照单全收,他家大哥不过收个两三文意思意思罢了,但今日一个铜板没收,他还是有些好奇。
那位领头人闻言,叹了口气:“两月前,在府衙见他一下子将家中田地尽数卖光,听闻是为了给老母治病,还欠了不少钱,今日一见,果然。”
不仅身上的衣服洗的都有些褪色了,一眼望去,家中前院除了一棵柿子树,石桌石凳,竟一点东西都没有。
一路走来,他也没见哪家农户这般‘家徒四壁’,收钱,实在是心中难安啊!